踏上电竞这条路,七煌做过解说,ACfun搞过生放送,职业战队干过战术分析师,喧嚣背后,一直在流浪的他,最终他却选择了在斗鱼做直播。
转身回望,发现自己走过一段并不短的旅途。
喜欢ONG,但却被观众称为韩吹;
喜欢分析,但却被观众称为“电竞赵括”。
被质疑后,他试图通过自己的行动赢回尊重,但最终却在失败中,变得成熟。
每一个电竞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本期的主人公是叶子,一个自称是入行之后,一直被负能量包裹着的电竞流浪者。
从M5信徒到“韩吹第一人”
在预约采访之前,我们一度认为叶子是个女生的名字,在为采访整理的资料中我们后来特地注明了叶子的性别。叶子,陕西西安人,性别:男。
对叶子不太熟悉的玩家不知道,他是国内较早关注《英雄联盟》的解说,很早就“翻墙”关注国外赛事并和朋友们一起将海外的打法引入国内。一切的开始都源于一次偶然:叶子通过当时同样是做国外英雄视频的解说Red,了解到当时欧洲神话战队M5。
叶子如数家珍地向我们介绍起当年S1~S2时期的三大中单:Froggen、Xpeke、Alexich,三名极具代表性的中单,分别代表了三支早期欧美的代表性战队——S1冠军Fnctic、莫斯科五黑人M5和欧洲劲旅CLG.EU,而其中M5给他的感觉则尤为深刻。
“最初国内英雄联盟的战队打法接近DOTA——前期各路Fram后期依靠ADCCarry——但M5的打法更加别具一格——更多团战、快速支援、紧密配合,他们的比赛如行云流水又耦合紧密,令人感觉整场比赛精彩连连,不断高潮迭起……”谈到M5,叶子毫不吝惜对于这支神话战队的赞美。
在欣赏这些高质量比赛的同时,叶子也对自己有着冷静的判断和分析:尽管自己接触游 戏的时间较早,对国外的战队也非常了解,但自己的游戏水平很难让他以一个选手的身份去场上夺得最高的荣誉。但是,在大量对比赛的关注和对局思索中,叶子认 为自己可以看到大量电竞赛事中甚至职业选手都容易忽略、但又是关键性的细节,出于这样的认知,这让叶子在大学修行音乐专业的时候,也花了大量的时间开始分 析OB和比赛,开始了他解说和OB分析之路。
2011年12月11日,电竞发达的韩国 也开启了自己的《英雄联盟》服务器,并迅速地以职业联赛OGN开始了他们的迈向王者的路。对于这个以电竞闻名的国家叶子并不陌生,得知韩服开服的消息后, 叶子判断他们将很快凭借良好的电竞氛围、韩国人对细节的执着,而为英雄联盟的职业圈带来极大的变数。于是,他第一时间开始关注起韩国赛场——事实上也正是 那样,韩国人对游戏的理解和电竞的规范,令他们的战队水平上升迅速,太极虎的迅速爆发令叶子印象深刻。
从CJ双雄称霸OGN,到天才中单Faker带领SKT1踏平S3,叶子见证了韩国《英雄联盟》联赛从弱小到强大的过程。谈到韩国的崛起,叶子就会一边赞叹,但非常严肃地说道:“中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韩国真的很强。”
这种话在解说中说得多了,难免也就被人扣上“韩吹第一人”的帽子,一旦被扣上帽子,这帽子就不太好摘下。总有一些玩家认为中国人就应该喜欢中国的战队,韩国 人玩得再好也是韩国人。对此,叶子在对采访中呵呵一笑,被人称为韩吹的那段经历,的确也对他的人气和心情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但也就是在那年,来自韩国的AzubuFrost获得S2亚军,韩流正在崛起。
叶子即将大学毕业之际、S3的初期,七煌引进了OGN的转播,需要一些了解OGN的人去担任解说。因为与FUNLOL的视频制作者有良好的合作,经他介绍叶子来到了七煌,叶子开始负责七煌的OGN直播:战术犀利、速推打法、激烈好看的OGN经过引进推荐后,开始为更多观众所熟悉,韩国队伍的强大也开始为人认可,但叶子的“韩吹第一人”帽子也显得更加牢固地被他顶在头上。
其时正值国内的队伍势力“交换”,老牌战队WE和IG依然备受关注,OMG和皇族正在努力“造反”。在WE为中国带来那座含金量十足的IPL5奖杯之后,国 内战队还未经受更惨烈的失败。所以多数的LOL爱好者仍然对于叶子这样的“韩吹”非常不待见,甚至认为他对韩国人的赞美,是不爱国的表现。“大家都在喜欢 若风的时候,你怎么会去讲一个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叫Faker的韩国人?”
——那一年SKT1获得了S3赛季的冠军,Faker加冕宇宙第一中单。中国队伍失利的苦涩令人难忘,韩国人的强终于被玩家认可,但对于担任解说的叶子。他为此却无法收获观众的肯定,而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的判断加上一声油。
“你算是引入韩服OB的第一人吧?”PentaQ的采访记者问道(微博),“没有功劳,也是苦劳”。
叶子苦笑,“在玩家眼里,我只能算是韩吹第一人。”
“那么,如果让你选择一支S5的队伍为他们做分析师,你的选择是?”
“虽然不得不承认韩国的强,大家也认为我会选择韩国战队。但恰恰相反,我希望为之效力的战队是KING,因为——全华班!”
在七煌直播一个赛季之后,叶子离开了。随后的七煌引入了退役的明星选手笑笑、以及高人气球王贝拉,因为S3冠军的花落韩国,OGN开始真正备受关注,七煌也 因此名声大噪。作为最初七煌引入OGN并努力工作的叶子,也多少感觉到一些欣慰,但同时也有对国内战队未能同样快速成长的遗憾。

“电竞赵括”经历的“失败“与成熟
叶子的人生一个十字路口:大学毕业。此时的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去外国留学,但这需要让家人为他负担;第二个选择是留在中国,跟电竞的接触已经让他有了一些为国内的英雄联盟做点什么的冲动。
再三思量的叶子本已选择了留学,但此时ACfun的一个举动,让叶子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改变——ACfun开始大力推广“生放送“(日文中现场直播的意 思),需要招募LOL的主播。对国外资讯熟悉的叶子已经听闻国外的Twitch直播网站被估值10亿,视频直播的潮流很快将在国内掀起。加之自己已经毕 业,不希望再让家里人为自己花钱,于是叶子推迟了出国的决定,选择加入斗鱼成为一名专职主播。
有七煌时的解说经验,直播对于叶子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但在英雄联盟的玩家们有着不同的口味,叶子的直播之路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走——叶子分析能力 出众,但游戏中的rank排名却一般;叶子擅长的是对赛事细节的捕捉和分析,而不会刻意迎合观众的看热闹心情——因为这样的个性,被称为“嘴强王者”简直 是一定的事儿,而更加古典的花名“电竞赵括“又取代了”韩吹第一人“成为新的帽子被扣在头上。“纸上谈兵,坐而论道”,是那时候玩家对叶子最多的评价。
满腔热血的心、有理有据的分析,竟然被称为是“纸上谈兵”?年轻的叶子为此颇受打击。
难道好的分析师就一定是好的球员?放眼篮球、足球和更多的竞技体育,这样的结论都未必成立。被观众的否定和嘲笑,也让叶子在痛苦之后下定决心,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向更多的人证明:自己的分析能够帮助一支战队走向胜利。
正赶巧,此时ACfun正在建队,老东家也看好叶子的能力。叶子由此获得他人生中与《英雄联盟》相关的第二个职业:战队的战术分析师。面对这个机会,叶子 说,“我是一个执着的人,不做就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好“——他决定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分析的,揉碎了塞进选手的脑子里,让ACfun成为一支LPL 的强队。
现实却不似想象中那么容易。当真正加入战队,并更了解职业战队的运作之后,叶子才知道要让一支年轻人组成的队伍成为一流强队,这中间有多么的不容易。
叶子和PentaQ团队谈到当时与选手交流时,举了一个最常见的反馈:“我把一种新打法的视频发给到选手,并让他们看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哇,居然还能 这样玩!”然后呢?没有然后了……“同样年轻气盛的职业选手依然选择了自己最愿意的方式训练,而作为分析师的叶子无力推动在这样的专门特训——这样的事情 在发生多次之后,叶子发现:光是自己对战术的分析和钻研是没有用的,选手如果不能很好的执行,一切都等于0。而年轻的职业选手和年轻的战队,在管理上并没 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中国,电竞选手大多年少成名,16、17岁便拿着几千元的工资,虽然游戏水平能上到一定的境界,但他们缺失的还有游戏水平外的另外能力。诸如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强大的执行力,以及无论对于失败百折不挠的心。
“游戏玩得好和以电竞为职业其实是两码事。职业选手血液中流淌的应该是对胜利的渴望,并且会博上自己的一切去训练,去配合队友,去赢得冠军。但当时,我在某些队员眼中,看不到这些东西。”
但也有叶子在职业队伍中非常赞许的选手,一个是外表看上去非常含羞、显得非常低调的诺言。叶子说,即使是在打练习赛、娱乐赛甚至水友赛,这个已经被誉为国内 第一打野的诺言,依然会保持良好的记录大小龙时间、记录buff和技能时间的习惯。“EDG有这样的打野,怎么能不出成绩?”
另一个叶子欣赏的选手是Uzi——在2014年10月到11月中,S系列赛事期间,那时的叶子已经重新回到斗鱼做主播,他每天都会OBUzi的排位训练赛。 当其他选手每天只玩3~4把的时候,Uzi每天仍保持着每天10把以上的训练量——而这也是韩国选手每天必须的训练量。Uzi在训练中会主动去玩每一个不 同的英雄,并配合辅助Zero去熟悉不同英雄之间的搭配。甚至有时候下路没有明显优势的时候,Uzi还会要求辅助去游走,而自己单独在下路抗压以提高自己 在高压强下的对线水平。也是在那时,Uzi玩到几点,他就OB到几点。所以,当Uzi的ID享誉世界被广泛称赞的时候,叶子说,“我知道他曾经付出过多少 努力”。
“但这样努力、自觉的职业选手是少数。”叶子痛苦地说。
与哪些业已成名却兢兢业业的选手恰好相反,那些年纪不大、涉世未深但却自以为是、心高气傲的新职业选手们,他们太过于个性化和情绪化:训练随心所欲,比赛中 英雄池过浅,倘若被对手BP压制,比赛还没打就输了一半。当失败成为习惯,这些选手又往往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更加放任自己的行为。
在ACFUN战队的分析师生涯令叶子倍感郁闷,这段不太理想的经历同时也令叶子成熟了很多。“中国并不缺少有天赋的选手,但缺乏的是队伍的有效执行力。这一点,并不是一个分析师可以改变的。”
“巅峰时期的WE以及崛起的OMG,包括皇族,他们的崛起并非偶然,他们可能战术很单一(保微笑、上中野联动、养狗),但他们却可以熟练的把他们已制定甚至不算新的老打法,用得非常娴熟和漂亮,仅凭这一点就能打败大部分中国战队。”
“五个会玩《英雄联盟》的少年能够组成一支战队仅仅是个开始,一支真正的强队,需要在选手生活、选手管理、资金等各个方面都处理好,但凡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一支战队都不可能得太远。”这是叶子作为ACfun分析师的最大收获。
同年6月,ACfun因为转会处理不当被L.ACE联盟处以罚款,不久ACfun悄无声息地解散了,叶子也因此结束了短暂的分析师生涯。在采访中谈到这一段 的时候,叶子的内心相当复杂:对于他给他机会做分析师的ACfun的经理,他仍心存感激;但心塞的是,叶子并没有如愿完成自己成为分析师时所设立的目标 ——带领一支队伍走向胜利。
在斗鱼直播的日子
那么就安心的直播吧,在斗鱼这个最初为观众们非议的舞台:做好自己的事,哪怕被叫做电竞赵括,那么也要讲出一些属于自己的目光才能发现的独特的东西!
回顾自己做分析师的日子,“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视频,做分析。希望把一切做到最好,帮助战队出成绩,但是最后的结果的确让人比较失望。”
从到七煌被人说成是韩吹第一人,做主播被人称为“电竞赵括”,再到分析师生涯因为队伍解散而停止——从他入行开始,似乎都是负能量满满啊。
积 累了过多负面情绪的叶子回到斗鱼直播之后,自己也调整了一段时间的心情,但比起分析师这个听上去很牛逼的职业,做直播要轻松太多——虽然有时会直播10个 小时左右,但生活却非常自由。同样是分析和讲解一些OB路线,慢慢的也有许多粉丝认可了这个性子直,做事认真的叶子。在与粉丝们交流比赛的过程中,叶子慢 慢开始放松,他依然用心地把玩家平时不太容易立刻看到的细节讲出来,而经过三年多之后,越来越多的“理智粉”,让叶子收获到了做主播时的宁静。
“越来越多的粉丝,让我收获到更多的认同。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分析被人甩锅,输赢的压力对我来说没有了。”
结 束了一天的直播结束之后,叶子还能去其他主播的房间当一回观众,在他看来,《英雄联盟》的电竞明星不仅仅是那些耀眼的职业选手。这些主播也会自己的特长来 打动观众,比如蛋糕的口头禅是“这波显然不亏”,大奶强的“妈类个臀。”,美美听到这些极富个性的语言,总会让叶子忍俊不禁。那些负能量在慢慢的消失。
慢慢走出负面情绪的叶子,在闲暇之余把自己的爱好也重新捡了起来。他曾在高中时期专业学习作曲,现在他“想做一些关于《英雄联盟》的音乐。”而且,粉丝和直播平台给予他的正面反馈,让他也开始思索这个直播的行业里,也许有更大的空间可以让他发挥。
当然也有战队希望邀请他去做分析师,其中不乏顶级强队,但过去的经历和如今对自己的判断,并没有让叶子马上答应。在对PentaQ的采访记者聊天中,叶子绘声绘色地描述和战队洽谈是否加盟的细节:
叶子: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锅谁背?
战队:“哈哈哈。”
第二个,工资多少?
(战队给了一个大概只有直播几分之一的薪水)
叶子:“呵呵呵”
“说实话,那支战队的背景,当时让我真的有些动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谁不想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对方。”叶子说。
拒绝的原因其一是钱,对此叶子并不否认,“斗鱼那些偶尔会试着用大尺度吸引观众的姑娘,同样也是为了钱”。但钱只是工具,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格。
叶 子有一个在大学时期与他一路走来,一起经历过很多的女朋友,还记得在叶子拿到做直播的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带着她去吃了一顿海底捞,从银行里取出钱的那刻, 厚厚的一叠钱,放不进钱包,叶子对他的女朋友说:“看着没,我有钱养你了。”除了游戏之外,自己需要成家立业。需要给他心爱的女孩一个温暖的家。
“你还会成为分析师吗?”
叶子沉默了一会,说到:“也许吧。但短期内应该不会。我会把主播这件事先扎实地做下去,把我擅长的分析能力体现出来,这是我的特点。我不会称我的观众为粉丝,而我所要能对得起他们付出给我的关注。
在采访的最后,我们向叶子推荐了一部电影——布莱德皮特主演的《点球成金》。改编自迈克尔·刘易斯的《魔球:逆境中致胜的智慧》,讲述的是在早期的美国棒球大联盟,一个数据分析师是如何神奇的把一支联盟垫底的队伍一步步带着走向巅峰的故事。
这是一次非常深入但略沉重的采访,在交流的长达两个小时里,我们感受到了叶子的敏感、用心、认真和不甘心。PentaQ的记者听着叶子讲述他的感受和他的经 历,也仿佛和他经历了这不长的几年间,关于电竞、职业队伍和直播的丰富的故事。叶子曾经为推进他的梦想所做的努力,也让我们感受电竞的魅力:这个也是刚出 校门没多久的年轻人,竟也背负了这么多的压力。
只有在谈到西安的美食时,叶子笑了起来,“哎西安的好吃的可就太多了~来来来,让我跟你们好好说一说~”
作者: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