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你在一片温暖宜人的柔和光辉中悄然苏醒了。
眼前是美不胜收的星空:紫色、玫瑰色、金黄色的星云在远处缓缓旋转着,偶尔还会有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划过,看起来如同宇宙深处完美的乐章,令人沉醉不已。
“Heaven……”你微笑着轻声说,上一次你感受到这样的温暖舒适,是很久以前在母亲怀里的时候。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至少没料到是在玩着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时发生。你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你在世界动态中将死亡带给丛林巨龙的爪牙。
还好,自己没有父母,也没剩下几个亲人,即使离去也只会有朋友们为自己感到难过。
或许,还有“激战2”里的战友们。
你从彩云般环绕着的光辉里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竟然都覆盖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如同又轻又软的衣服一般。这让你感到好奇的同时又觉得莫名的喜悦——看来死亡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冰冷可怕。你开始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由璀璨星光构成的美丽尖顶十字建筑中,不知名的金色花朵盛开在四周,还有藤兰从头顶上垂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感到平静的香气。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秘密——快乐而非痛苦。
“这样的结束方式还真是不错呢……”你低声说。
“结束?”一个甜美空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在静谧的虚空中回荡着“不,恰恰相反,这是个新的开始。”
话音刚落,六种不同颜色的光开始在你周围闪耀,它们的出现是那么突然,以至于你在之前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征兆,快得让你来不及困惑。
炫目的光芒散去,六个身高与你几无差距的人出现在你周围,但他们较你这二十余年人生中看到的任何人都不同:有身穿奇异铠甲手杵长剑并且身上燃烧着火焰的战士;有身披黑色斗篷戴着骷髅般面具的怪人;也有手持长弓头发如同生长的绿色植物的女性……现在她正前方的则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年轻女人,背后一对硕大洁白的羽翼轻轻扇动着,她用那双蓝宝石般绝美澄澈的眼眸看着你,里面倒映出你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然而对于你来说,惊讶并非来自于这些人的突然出现以及他们神奇的现身方式——在天堂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只是,这六个人对你来说出奇地眼熟……
“你好,来自于异域世界的人类,”女人开口了,她的嗓音和刚才忽然响起的声音一般无二,“看哪,预言之龙已经预示了你的到来,它亦指出当你到达,这个世界将发生大的变化。”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疑惑地问出了当下似乎最紧要的问题。
“这里是阿门洲,”女人说,“它只不过是我们在离开泰瑞亚后的一个居所而已。”
“泰瑞亚?”你愣住了,随后快速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六人,并在瞬间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六真神……”你嘶哑地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略带俏皮地倾着头凝视你,金色羽冠下蓝色的长发流泻着纯净的星光,“虽然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德薇纳。”
“看起来他和其他凡人区别不大,”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内的怪人用嘶哑干瘪的声音说道,面具下两团幽绿色的光让人不寒而栗,“真相就在眼前,却又拒绝接受……”
“不,你错了,古兰斯,”铠甲上燃烧着火焰的战士反对道,他的声音有力而坚定,如同在青铜的古钟里回荡,“我能看出他的心与异域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同,他本该属于这个世界。”在他说话时,他手中的长剑似乎也在发出轻微的鸣动。
“随你怎么说,巴萨泽,”古兰斯说,斗篷下两只干枯尖利的魔爪合十着,“你们要求我以死亡的方式把他带过来,我做到了,但并不代表我看好他。”
你无言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你曾经只在游戏中知晓以及接触过的诸神,他们是泰瑞亚的神灵,也是人类唯一的信仰,你甚至还时常在神佑之城中瞻仰属于他们的雕像,幻想着他们的容颜和举止。
可现在,他们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并且不是在游戏里,而是在某个梦境般的奇异现实中。
“所以说……”你终于再次开口,语气艰涩而凝重,“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只是我脑子里的臆想?”
“哦,当然只是你脑子里的臆想,”身后跟着无数道倩影的丽莎快乐地说,她是如此美丽却又迷幻,几乎让你忘了从她朦胧的身影上移开视线。
“可为什么又不能是真的呢?我们总是沉浸在幻象中,难以寻找到真正的自我……”她说,对你眨了眨紫罗兰般美丽的眼睛,让你从对她美丽的沉醉中惊醒过来。
“德薇纳,”忽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女神克米尔抬起头,永远闭上的双眼看向了星空中的某处,“快点,他就要降生了……”
“好的,”德薇纳点点头,重新看向你,“很抱歉我们才刚见面就要分开了,因为你的旅程就要开始。”
“旅程?”你愣住了。
“是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说再见了,泰瑞亚需要你,在我们离开的岁月里,需要有人拯救人类于血泪之中。而你,异域世界的人类,就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人,”德薇纳说着,身后洁白的羽翼忽地展开来,一瞬间她变得更美了,灵风环绕着她,使她轻轻漂浮了起来。
“而我们能给予你的,”她张开双臂,“只有我们的祝福。”
六种颜色的光芒开始在你脚下闪耀,你低下头,看见自己脚下出现了奇异而复杂的六色纹路。与此同时,你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轻……
“愿星光在暗夜中帮助你找到出路……”德薇纳的低语回响在耳边,你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张开双翼的女神轻柔地将你拥入怀中。
“哇……”温暖的感觉消失了,刺眼的光亮让你睁不开眼。你想说些什么,但口中发出的只有啼哭。你想移动,但身体里没有丝毫可供你起身的力量。
“歌德里,你看,我们的孩子……”隐约中,你听到一个女人疲惫的声音,“你打算叫他什么?”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亲爱的,”你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举了起来,一个男人激动地说着,“我们的儿子的名字叫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卡门!”
那一瞬间,你忽然明白了一切。
“我真正的名字,是***!”你在心里告诉自己,你知道,自己的故事已经开始。
(当看到***时,那就是你自己的名字)
第一章 苹果园
快速捡起地上散落的苹果,阿曼德一扬手把它们扔进背上的竹篓里,那里面已经装了二十几个成熟的红苹果。然后他挥动手里的木棍赶走周围数只餐盘大的蜘蛛,它们在自己的威慑下四散奔逃,八条腿不停地前后律动着。
“当心那些蜘蛛!”果林外,双手插腰的监工高喊道,自己则和另外一小群雇从在苹果林里面手忙脚乱。女主人的果林是神佑之城外最有名的,不仅苹果大而脆甜, 而且做出的苹果派更是吸引了许多附近的过客前来品尝。只不过,在名声背后也是有代价的,这些优质的苹果树不仅带来了客人,同时也招来了许多蜘蛛在这里栖 息。
“啊!”旁边,维洛猛地一脚踢在粗大的苹果树上,十几个苹果如雨般纷纷扬扬地砸了下来,有几个还在他的铜头盔上砸出了“咚”的声响。这个比普通人要壮两倍的诺恩摘苹果从来就不用梯子,直接一脚踹上去就会有许多苹果掉下来。
当然,掉下来的蜘蛛也更多。
“维洛!”诺恩人身后,同为雇从的布莱克气急败坏地大喊,“慢一点!你踢下来的蜘蛛太多了!”他一边喊着一边挥舞手中粗长的木棍赶走那些试图扑向苹果的蜘蛛。然而诺恩人似乎乐此不疲,仰头发出一声快乐而狂野的吼叫又冲向下一棵苹果树。
“德薇纳在上,我真受不了这个愚蠢的大个子了!”当阿曼德跑过来帮布莱克捡起苹果时,后者皱着眉头向他抱怨道,“总有一天他肯定会踢断哪一棵树,那时候他就得被炒鱿鱼了……”
“这些都是老树,它们很结实,”阿曼德给布莱克泼着冷水,“以维洛的力量还不足以把它们折断。”
“我也只是想象一下……”布莱克嘟囔着,说完站起身来追着维洛过去了。阿曼德知道,尽管布莱克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肯定不希望维洛被女主人开除。
“啪唧!”顺手把脚边一只飞快爬过的蜘蛛砸成绿色的一滩,阿曼德转过身,准备把背篓里现有的苹果卸到果林外。
就他所知,维洛虽然有着诺恩人马尾般的小辫子和鲁莽好战的个性,但在他同类们眼中他并不算真正的诺恩人——因为他太矮了,而且也不够壮实。
在普通人眼中,维洛或许是个高大强壮的大汉,他身高足有两米,小臂也相当于阿曼德的两个粗。但对于诺恩人来说,这明显还完全不够。
也正是因此,今天在这片果园里摘苹果的人中才会多出维洛这个似乎已经习惯了泰瑞亚气候的诺恩。平时根本没有机会进行战斗的他只能把自己多余的精力释放在这些苹果树和蜘蛛身上。在他眼中,这些蜘蛛似乎成了漂流雪境里的冰巢狼,是诺恩人“梦寐以求的一场战斗”。
一阵惊呼从身后传来,阿曼德扭过头,只见好几个雇从惊慌地纷纷退开,中间一棵苹果树上正有一只比其他蜘蛛大数倍的母蛛从树干上垂吊而下。
在果林中,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比其他蜘蛛大很多的母蛛,这种蜘蛛并不畏惧人类,具有攻击性,毫无疑问地,毒性也更强。
“狼的牙齿啊!”正在踢踹着另一棵树的维洛兴奋地大叫道,抡起木棍就直奔母蛛而去,仿佛手里拿的是诺恩人的战锤而不是棍子。
“喂!维洛!”布莱克气愤的呼喊被他甩在身后,维洛还没等母蛛垂到地上就已经一棍砸去,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只母蛛发出一阵尖叫,被砸的飞起来狠狠撞到阿曼德旁边的树上,落地时八条腿都缩了起来。阿曼德提着棍子正要上前,这时维洛大吼了一声。
“别碰它!它是我的!”
阿曼德立刻识趣地退后了,他宁可面对十只母蛛,也不想招惹一个正肾上腺素飚高的诺恩。
母蛛刚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八条腿并用它们站稳,维洛已经奔到了面前,大脚猛地踩在外骨骼的关节处,迫使它又趴在地上。诺恩人仰头发出一声战吼,木棍在头顶抡圆了发出清晰的破风声!
“啪!!!”
听上去有些恶心的响亮碎裂声中,绿色的汁水四处飞溅。可怜的母蛛残破的躯体剧烈震动一下,八条腿微微颤动着蜷缩在了肚子下面,很快就一动也不动了。
维洛把立了功的木棍抗在肩上,向周围的人们露出耀武扬威的笑容,阿曼德看着那张有几分傻气的脸,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时,一抹暗金色的残阳从远处的群山间缓缓沉了下去。
“收工!”监工在树林外高喊,顿时雇从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或从靠着树干放置的梯子上爬下来,三三两两地朝果林外走去。在这里做工的大多数人都住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夏摩尔村,因此现在他们都要领了工钱回家去了。
卸下装着苹果的背篓,阿曼德从戴草帽的监工手里结果十五个铜币。原本每日的报酬是二十铜币的,但自己以及维洛,布莱克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因此他们的吃住都 在果园的农舍里。但这五个铜币也花得挺值,农舍里的麦酒虽然不算优质但有满满几桶,而且偶尔还能吃到女主人亲手烘焙的苹果派。
他们走进简陋但是温暖干净的农舍,木桌上摆放着他们的晚餐,有炸薯片、木薯面包、奶酪和一些烤土豆,另外还每人有一品脱大杯麦酒。维洛不等两人脱下外衣就 在餐桌前坐下,举起自己的杯子高呼:“为了熊灵!”然后仰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酒液从他的嘴角流出滴到桌子和他自己身上。
当他重重放下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子,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时,阿曼德和布莱克也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反正他们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这顿晚餐他们想要持续多久都可以。
“听说最近泰瑞亚与凯珊之间的海路即将重新开放了。”当他们正式用餐时,布莱克开始与阿曼德论时事,他总是喜欢在餐桌上分享一些他白天的所见所闻,或者在边边角角打探到的小道消息。
“哦?你确定?”阿曼德挑挑眉,嘴里还塞满了烤土豆,“上次你告诉我神佑之城的皇冠高阁要举办决斗圣典,结果现在被暂时关闭了……”
“额……”布莱克显得有些尴尬,“这一次肯定不会有错,而且全世界现在都知道契约团打败了泽坦!凯珊的海路开通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可不一定,”阿曼德用力咽下嘴里的土豆,“虽然泽坦倒下了,但它的腐化带来的复生军还没被完全击败,想要打通通往凯珊的海路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行。”
“说的也是,”布莱克想了想后点头同意了阿曼德的观点,随即上下看了看后者,“你说话来像个战士。”
阿曼德耸耸肩,又拿起一个木薯面包吃起来。
“真可惜,我没能加入契约团,”另一边,维洛已经灌下了第二杯麦酒,吐了长长的一口气后说道,“那种地方才是诺恩该呆的!”
“那可是泰瑞亚大陆三大组织结成的联盟,”布莱克嗤笑着,“单是他们任中一个都不是我们能进入的,你还是关心一下今年苹果的收成比较实际一些。”
“你们懂什么!”维洛瞪了瞪眼睛,“对抗巨龙是整个泰瑞亚共同的责任!荣耀的大门会对任何勇士敞开……”
“维洛,告诉我,霍布雷克的大门上次对你敞开是什么时候?”布莱克问道。
维洛顿时无话可说了。
“一个诺恩连霍布雷克都没去过,还想加入契约团?我觉得你也许应该把目标放的稍微近一点。比如……先去众灵大酒馆里坐坐?”
维洛涨红了脸,似乎是想努力找出什么有力的字眼来反击布莱克的嘲笑。但几经纠结后他放弃了,泄气地咕哝了一句“说的也是”后起身去给自己倒第三杯麦酒。
“你不该那样说。”阿曼德用叉子叉起一块粘着黑胡椒酱汁的洋葱。
“有什么不对吗?”布莱克眨眨眼,“维洛不会因此而生气的,我了解他。”。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阿曼德咬一口洋葱,平静地说,“他听了以后肯定会喝很多麦酒,这样明天他就会因为睡过头迟到而被扣钱……”
“啊……”布莱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还的却是个不可忽视的小问题……”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吃完这顿朴素却可口的晚餐。果然不出阿曼德所料,维洛沉闷地灌下了几品脱麦酒,一吃完就开始躺在床上打起鼾来。布莱克则主动承担起了清洗餐盘餐具的职责,让阿曼德在农舍里好好休息。因为在整个果园里,阿曼德一直都是除了维洛外采摘效率最高的一个。
然而当布莱克拿着餐具餐盘走出房间时,阿曼德转身进了农舍的后院。
第二章 不速之客
后院的空地上,阿曼德静静伫立在庭院中央,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在他面前,被砍伐后剩下的树墩和他相对无言。
举起一把破损的斧子,斧刃上有很多磨痕,斧柄也随时间和变幻无常的天气变成灰色。他掂量了一下,好像在判断它的重量,同时试图无视自己内心复杂情感所引发的暴风骤雨。
他所接受过的训练让他脑中在此刻容不下其他任何事情,就他盯着斧子看的这一小会功夫,在他心里,已经模拟出来如何用它打一场胜仗的每个细节。
打击敌人的膝盖,在他跌倒时用斧子直击其胸口……
用胳膊勒住一个敌人的脖子,对于其他怒气冲冲前来援助的敌人,可以利用斧柄长的优势将他们击退……
用斧子不停重击使用盾牌防御的敌人让其失去平衡,再后撤一步,出其不意的从其右侧攻击...。.
他举起了斧子……
……然后摇晃着劈向面前树墩上摆放的圆木,他并没击中中心把圆木劈成两半,斧子反而被弹开了,就好像刚才劈的不是木头,而是坚硬的岩石一般。
作战的方法,用来砍柴当然是不行的。
阿曼德叹了口气,把斧头放回树墩上面。这些用于近身格斗与击败敌人的技法,他虽然时常操练,但也已经有三年没派上用场了,然而在这三年里,他也一直很“忙”,忙着在女王谷和凯席斯山四处奔波,同时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但没有一份是能超过三个月的。
并不是他无法做好,而是每件事情时间一长似乎就开始变得索然无味,就像面包上涂的黄油不够。对于一个曾经出入在战场和决斗场中的人来说,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看上去并不能满足。事实上,摘苹果这份工作他也已经开始有点失去兴趣了。
摸摸左臂上被衣袖遮掩的疤痕,这是他的过往留下的唯一痕迹,阿曼德转身回到农舍中,维洛的鼾声依旧在房间里回响着。他坐到不远处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上,拿起 枕头边的黑皮小册子和一支炭笔。在阿曼德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他第一个日记本,让他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感,因此他从小就擅长阅读和书写。直到现在,他 不知已经写完了多少个小册子,它们虽然并非全都保存完整,但阿曼德也并不在意,他只是习惯于记录下那些自己看重的记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就会把它们忘记。
他翻到日记本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在崭新的一页上用苍劲的笔触开始书写起来:
“1328AE10月25日,晴”
相当传统的开始方式,不过倘若翻开阿曼德的日记本,就会发现每一篇都是这样的开头。
他停下笔,抬头如凝固的雕塑般沉思了许久,最后他叹口气,泄气地写下一行字:
“今天是平静的一天。”
放下笔随手翻翻之前的纸页,大多数页面上也都只有这一行字。记得从前,自己还是个战士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有说不完的事可以写,可这三年来,他的日记变得越来越简短无趣,最后甚至只剩下这一句话可述。
要不是记录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阿曼德觉得自己肯定早就把日记本丢到一边了。
拨拨自己的头发,阿曼德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洗个澡后再休息,也许在睡前再喝上一小杯麦酒,那会有助于自己入眠……
屋外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阿曼德站起来,暗自惊讶于布莱克洗碗的速度,同时快走到木门前抓住把手用力一拉……
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
门外,一只全身布满黑色条纹和斑点的猎豹静静坐在自己后腿上,正抬头用它那有两道泪线的眼睛盯住自己。在它旁边,则站着一个有着绿色皮肤与吊兰般长发的高挑女性,身上的衣服如同盛开的百合花瓣,阿曼德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希尔瓦里?”他不可思议地自语出声。
“叫我艾琳就好。”女希尔瓦里说,优雅地朝他欠身行礼,声音清澈而甜美。
阿曼德视线落到她腰际,那里左右各插着两柄造型奇特的修长匕首,还有她手中那柄线条优美的碧金色长弓,让人无端想起夏秋时节的树叶。
“很抱歉,只是……我从来没在甘达拉以内的地方见过希尔瓦里。”阿曼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有些局促地说。
“哦,我们的族人确实不常踏入人类的土地,”艾琳点点头,“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我大概就属于极少数人中的一个吧。”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阿曼德看着眼前的希尔瓦里,一时间竟忘了问诸如对方目的一类的关键问题。艾琳也用玫瑰色的眼睛打量着他——那是一种纯粹而充满探究的好奇目光。
“你……为什么不先进来呢?”几秒钟后阿曼德反应过来,侧身请她进屋里来,尽管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敲响他的门是为了什么。
“谢谢你。”艾琳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房间内,她身边的猎豹也跟在后面,并且一进来就欢快地小跑到燃烧着的炉火旁边,舒适地趴下蜷缩着修长的身体,张开嘴打个哈欠后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老实不客气。
“请坐下吧,”阿曼德关上门,“真没料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访。”
“是我的到来让你困扰了吗?”艾琳不安地问道。
“额,不是的……”阿曼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起来眼前这名希尔瓦里出生估计还不到十年,对于外界的种种都还知之甚少。
不过,这也正是为什么这个种族总是花上大量时间在世界各处进行自己的野猎。
“我的真正意思是无法想象现在这个时间还会有人路过这里……”阿曼德为似乎不知道该坐在哪里的艾琳搬来一把椅子,“你是要去神佑之城吗?”
“嗯,”艾琳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仍然有些不自然地拿着她的长弓,“人们都说那儿是最美丽的人类城市,所以我一直想去看看。”
“他们说得一点都没错。”阿曼德称赞道,神佑之城那繁华精致的大街小巷,还有宏伟壮观的王宫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对于一个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这种评价完全是深有体会。
他忽然反应过来,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问她敲门是为了什么,也没按常理询问对方的背景。好像两人早就已经认识了一般,自己则只是放进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不过,就算不问,阿曼德也能猜出十之八九,这种时候上门的陌生人,而且还是远离家乡的旅行者,无非是想要借宿一晚罢了。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问题反倒显而易见了——这里只有三张床。更为难的是自己在想起之前就已经邀请对方进门了,如果再把别人请出去,那可就显得太失礼了。
“没有冒犯之意,不过……”一番纠结之后,阿曼德咬牙开口了,“我们这里只有三张床。”
艾琳眨眨眼:“什么?”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睡我的那张,”阿曼德赶紧说,“我可以睡在后院,只要你不觉得维洛打鼾太响的话……”
“为什么要睡在这里?”艾琳不解地问。
阿曼德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骤停了一下。
“你不是来借宿的吗?”
“我不记得我那样说过,”艾琳真诚地摇摇头,“事实上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买到一些食物的地方。”
“哦,见鬼!”阿曼德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艾琳充满好奇的眼光则让他觉得更为尴尬。
艾琳注视着阿曼德好一会儿,又开口说道:“不过,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我也不会介意。”
“额……”
“你看上去似乎是想要我留下来,”艾琳站起来,抬头打量着房间四周,“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她注意到了床上的维洛,又好奇地凑上去,“还是他需要什么帮助?”
“没有,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阿曼德无力地说。
“那你为什么想让我留下?”艾琳关切地道,“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请只管开口,你知道的,帮助更多的人就是我的野猎。”
很好,现在反而变成她在关心自己了。如果阿曼德没记错,自己从刚认识她到现在貌似还不到五分钟。
如果来者是个这样的人类,阿曼德会说他图谋不轨,可她是个希尔瓦里,这意味着她具备着这个种族的一切特质:诚实,直接,求知欲……他们的身形虽然接近人 类,但却都是从圣林之地的苍白之树上诞生的。算起来,这个种族的年龄甚至比自己都要小一岁,却又已经迅速地遍布了整个大陆。
“你叫什么?”艾琳问。
“阿曼德。瑞斯特尔,叫我阿曼德就好。”
“嗯,好的,”艾琳点头,“阿曼德。瑞斯特尔,感谢你邀请我进来,作为回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请一定要开口。”
“我想我不会客气的……”阿曼德感觉自己没法不去享受她的真诚,但对方越是如此他却感觉越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不到那样的问心无愧吧。
“谢谢。”艾琳第一次朝他展露微笑。
“你饿了吗?”阿曼德打算转移话题,离开这个让自己尴尬的论点,“我们这里的苹果派在这一带是很有名的,如果你想尝尝……”
“吱——”
房门被推开,一脸焦急的布莱克手里端着洗完的餐具餐盘大步走了进来。
“出事了,”他低声道,把怀里的东西草草堆在桌上,“阿曼德,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他停住不说了,双眼中倒映出炉火旁边的艾琳,一时间阿曼德觉得他就像看到了十只母蛛向他逼近。
“你你你……”布莱克结巴着,却说不出几个连贯的词儿来,显然无法接受房间里忽然多出个希尔瓦里来。
“你好,”艾琳看上去反而相当平静,“我是艾琳,看得出你肯定也是阿曼德的朋友。”
“你、你们认识?”布莱克总算稍微找回了自己舌头的控制权。
“我们也是刚认识没多久,也就几分钟时间,”艾琳不等阿曼德开口,“就在刚才,我们谈到了借宿、帮助他人、还有苹果派,说实话,我还真挺想尝尝的,我还从来没吃过那种叫派的东西。”
布莱克看上去似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曼德抓住布莱克的手臂,让他清醒过来:“你刚才说出事了,是怎么回事?”并且借此暂时略过了关于艾琳的问题。
“哦,”布莱克这才恍然大悟,“没错,是那些龙蜥,它们又开始骚动了。”(大家应该都记得,在离苹果园不远的地方有个控制龙蜥数量的爱心任务)
“就这点小事?”阿曼德一挑眉,“龙蜥暴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不,这次不一样,”布莱克断然摇头,“总之,你先出来看看再说吧。”
第三章 龙蜥育母
“梅兰朵在上……”阿曼德低声说,此时他与布莱克正站在农舍外面的小丘上,天早已完全黑下来,一轮弯月在远方的天幕中升起。晚风拂过他们的头发感觉有些寒冷,其中还夹杂着不远处传来的打斗之声与龙蜥的嘶吼。
在丘陵下方那条小河的上游,数十只长达一米五的龙蜥正在与数量大致相等的一些人类战斗着。水花飞溅,呐喊与嘶吼响成一片。这些人都身穿样式颜色统一的盔甲,手持羽翼状的盾牌和两侧带翼的长剑,阿曼德可以从他们战斗的样子看出他们都接受过严格而系统的战斗训练,组成阵型彼此掩护着击退一只只试图进犯的龙蜥。然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只比其他同类要大上近十倍的龙蜥正趴在浅水里,即使是身高也超过了三米,碗口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些人类。
阿曼德敢发誓,他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龙蜥。
“看看那东西的个头,”布莱克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大个的龙蜥!”
“那不是普通的龙蜥,”阿曼德说,“该死,那是一只龙蜥育母!我还是头一次在这儿看见有育母出没!怪不得这里的龙蜥数量一直过多,肯定就是因为这家伙。”
“一群可怜的人,”布莱克同情地看着那些在同龙蜥战斗的士兵,“不知他们是什么人?竟然会在这儿和育母战斗,难道是佣兵?”
“不,他们可不是什么佣兵,”阿曼德沉声说,视线扫过他们左臂上的羽翼盾牌,“他们是炽天使。”
就在这时,那只龙蜥育母忽然抬起头发出一声奇怪的低吼,顿时岸边开始出现更多龙蜥的身影。
“坚守阵地!”炽天使队伍中,一个戴着银灰色头盔,护肩及头盔两侧都铸有羽翼的炽天使队长大喊道,“别让它们突破!”
她的话被淹没在几声惊恐的叫喊中,只见数个炽天使士兵已经被扑倒在了数量陡增的龙蜥群里。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沿着河流持续战斗了近两小时,一路上消灭了上百只龙蜥,也都逐渐开始体力不支。而那只育母自始至终都没有进攻,只是不断召唤来龙蜥攻击他们。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消灭的。”阿曼德猛地转过身,走到农舍边拿起一柄收割用的大镰刀。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布莱克尖锐地说。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能看着他们被杀光,”阿曼德坚定地说,“还有,你得去把维洛叫醒。”
“叫醒他干什么?”布莱克一愣。
“告诉他,一场‘配得上诺恩人的战斗’正在等着他。”说完,他抡起镰刀朝丘陵下面奔去,留下布莱克挥舞双臂气愤地叫喊。
双手紧握长长的镰刀,阿曼德上身微微下沉,刀尖垂在身侧。他与那只育母之间的距离也在迅速拉近着,然而后者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它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群人类的一举一动上面。
不过也正是如此,阿曼德才会有机可乘。事实上,他大可以回到房间里关上门,任由那些惹上麻烦的炽天使自生自灭,可他身体里隐藏的某种东西不允许他这样做。
毕竟,自己曾经是个战士。
育母发出一声吃痛的尖啸,阿曼德的镰刀刀尖从上而下直插入它的皮肉,蓝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尽管镰刀的杀伤力远不如炽天使们的精钢长剑,并没有伤及肌肉,但疼痛还是让受到偷袭的育母在瞬间恼羞成怒。
庞大的身躯碾压而来,阿曼德抽
回镰刀的同时把自己旋转着荡到了一边,撤出了育母的攻击范围。镰刀的杀伤力果然还是不够,仅仅只能给它带来皮肉伤而已。
避开育母咬来的大口,阿曼德远离那颗危险的头颅,尽量发挥出长武器的优势。他挥舞着镰刀,仿佛那是一柄骑士长枪,在育母粗糙坚固的身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育母痛苦地低吼着,身躯扭动翻滚着溅起阵阵水花,好几次都差点将阿曼德卷进它庞大的身体下面,尽管如此,它还是没能伤到自己。
“快!突围!”不远处的炽天使队长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当下立即下令士兵由防守转为反击。现在育母忙于对付阿曼德,根本没有精力来召唤更多的龙蜥。
三十位炽天使不约而同地用盾牌重击面前的龙蜥,利剑挥舞之下开始突破龙蜥们的包围,晶莹的汗珠从他们额头和鬓角上挥洒而出,而且从他们急促的呼吸也可以看出他们都已经累了。
后撤身位避开育母重重拍下的一只爪子,四处飞溅的水花中,阿曼德看见河床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他正想趁机再给这野兽添上几道伤口时,那畜牲“呱呱”怪叫了两声,顿时身后几只原本正在围攻炽天使们的龙蜥转过身来,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了阿曼德,四肢摆动着就朝自己奔来。
“见鬼!”阿曼德暗骂道,他曾经接受过的武技训练都是针对一对一的决斗,因此当面对多个敌人时就显得有些勉强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角斗场上无往不利,因为那正式他所擅长的——人数相等的一对一决斗。
一只龙蜥从他身后袭来,阿曼德反身抡起镰刀,刀尖从侧面带着破风声猛地插进了龙蜥脑袋侧面——那里正是它们的弱点之一,即使镰刀不是非常锋利也能起到击杀的效果。
拔出沾满蓝色血迹的镰刀,龙蜥僵直的身体趴倒在水面上。鲜血的气味似乎刺激了其他的同类,顿时数只龙蜥都开始朝阿曼德发动攻击。
更糟的是,自己身后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大家伙。
“吼!”一声浑厚狂野的战嚎传来,阿曼德抬起头,只见维洛雄壮的身躯正从湖边冲来,他手里还拿着那柄砍柴的斧头和一把有些生了锈的单手铁锤。
“维洛!挡住这些龙蜥!”阿曼德一拳打在一只咬住他武器的龙蜥下巴上,迫使其松开了镰刀,“我去对付那只育母!”
维洛斧锤相碰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作为回应,紧接着,他的铁锤就砸到了一只龙蜥头上。
与此同时,那些炽天使总算挣脱了包围,开始三三两两地背靠背作战捕杀周围的敌人。那名炽天使队长也抽出了长剑挥舞着,很快剑刃上就沾满蓝色血液。
摆脱那些缠住自己的龙蜥,阿曼德转身再次面对背后的育母。可迎接他的,是育母那长满尖利牙齿的大嘴,在自己面前快速放大……
“铿!”宛如金属相交的脆响中,育母的大嘴被镰刀拱起的刀刃抵住,距离阿曼德只差短短几英尺距离。阿曼德身体微微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不让那些利齿碰到自己。可没坚持几秒钟,恼羞成怒的育母一扬脑袋,顿时便让镰刀从阿曼德手中脱手飞出,旋转着掉落在七八米远的地方。
失去了武器,阿曼德不敢和育母硬拼,贴地翻滚出一段距离后开始绕着育母奔跑,以此来扰乱对方的动作,并寻找机会拿回那把镰刀。可对方似乎根本不打算给他这种机会,粗短的尾巴挥动配合尖牙利爪不断攻击阿曼德,让他手忙脚乱的同时又无法抽身脱离。
这时,那位炽天使队长似乎是发现了阿曼德的窘境,在几名士兵的陪同下开始向阿曼德这边移动。育母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顿时数只龙蜥纷纷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目标,开始疯狂地对他们展开攻势,将几人挡在了距离阿曼德几十英尺的地方。
“快!给我一把剑!”狼狈地又一次从水里爬起来,阿曼德看见了被龙蜥阻挡的几名炽天使,当即对他们高喊道。下一秒,育母的一只爪子又向他拍过来,迫使他踉跄着躲开。
几乎是在同时,炽天使队长抽出了腰间的另一柄长剑,隔空将其抛给阿曼德后又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后者飞扑上前,伸出手抓住了剑柄,但却又因此被河床上一块凸起石头绊倒在水里。
“该死!”阿曼德骂出声来,河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鞋子,他头发前的刘海全都贴在了额头上。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阵阵劲风。
一瞬间,阿曼德觉得自己完了,他闭上眼,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贝琳达……原谅我……”
劲风戛然而止,阿曼德听见背后那只育母发出痛苦万分的嘶叫。他翻过身,只见育母疯狂地甩着大脑袋连连后退,在它左眼上正插着一支被鲜血染蓝的羽箭。
“那是……”阿曼德一愣,扭头看向河岸,身段苗条的女希尔瓦里正又从背上取下一支羽箭。
修长的猎豹如疾风般飞奔而来,在跑到阿曼德面前时猛然跃过他头顶,扑倒了一只正试图偷袭自己的龙蜥。
“趁现在!”艾琳朝她呼喊,一口气取下三只箭搭在弓弦上抛射而出,一时间半空中下起了一场“箭雨”,将好几只龙蜥都变成了刺猬。
举剑冲向还在痛苦挣扎的育母,阿曼德瞄准它的胸口刺出一剑。炽天使的佩剑果然不是镰刀能相比的,剑刃立刻就破开了育母的肌肉,释放出它体内的鲜血。阿曼德用尽全力,直到把整柄长剑都插进了这只野兽的胸腔里,只留个剑柄露在外面。
育母挣扎地更剧烈了,显然感觉到了胸膛内冰冷的利刃。阿曼德也不得不后退以防止被它翻滚的巨大身躯压到。生机从它的伤口处不断流失,即使是现在的疯狂扭动也只是死前的最后挣扎罢了。
果然,没过多久,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龙蜥育母就已经四脚朝天露着的肚皮僵卧在夜空下,只剩下指爪还偶尔颤动。其他龙蜥也随着育母的死亡而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斗志。
第四章 出发
“看样子今后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找不到几只龙蜥了。”维洛走到阿曼德旁边,伸手将他拉起来,他的斧头和铁锤上同样沾满了血迹,看起来也是杀了不少。
“希望吧,”阿曼德喘着气,“估计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会梦见蓝色……”
“哦,最好不要。”维洛快乐地说,明显对这场战斗感到相当满足,两个小时前的郁闷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曼德走到已经死透了的龙蜥育母面前,两只手抓住长剑的剑柄,右脚踩在胸口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柄剑重新抽出来,他掏出衣服内已经被打湿了的手帕,开始细心擦拭起剑身上的血污。
保持佩剑的干净和锋利,是一个战士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在战斗时,你所能倚仗的只有手里的武器,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才是维持你生命的东西,而单凭这点就完全值得任何战士对自己所钟爱的武器抱以尊敬。
当阿曼德完成了擦拭转过身,正好对上炽天使队长那对黑色的眼睛,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背后。
“你是个战士?”炽天使队长问道,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阿曼德。
“战士?不,我只是这座庄园的雇从,学过几年格斗。”阿曼德心虚地看向别处,将长剑平放在两手间递还给对方。
殊不知,这个标志性的动作更加出卖了他。
“有趣,你的行为举止看上去和战士没有任何区别,”炽天使队长接过长剑,将之插回腰间的剑鞘中,“但不管怎样,这次真的多谢你了,我们全都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夏摩尔村找罗拉队长。”
“叫我阿曼德就好。”阿曼德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维洛,来自旅者丘陵。”旁边的维洛笑道,“要我说,可不是所有女炽天使都长得这么漂亮。”罗拉的脸红了红。
“嗨,你没事吧。”这时,艾琳轻快地走了过来,那只猎豹正舔着嘴角的血温驯地跟在她身边。罗拉则惊讶地注视着艾琳,显然也没料到会在女王谷看见一个希尔瓦里。
“我没事,谢谢。”阿曼德点头,“罗拉队长,这位是继生者艾琳,来自圣林之地的游侠。”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艾琳学着人类的样子伸出一只手,与罗拉握了握。
“看样子你的交际范围很广嘛,阿曼德先生,”放下手罗拉说,“诺恩和希尔瓦里在这里都是十分少见的。只是不知道这位艾琳小姐来女王谷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路过罢了,”艾琳老实地回答,“其实我想去神佑之城,因为大家都说它是最壮观的人类城市,我一直想亲眼看看。”
“你要去神佑之城?”罗拉皱了皱柳眉,“除非是公会或者三大组织内的成员,否则异族进入神佑之城是需要有一位科瑞塔公民作为担保的。”
“啊?这样啊……”艾琳若有所思地说,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阿曼德看着艾琳那张写满失落的漂亮脸庞,心里忽然觉得十分不忍,话亦脱口而出:“我陪你去吧。”
艾琳眼睛一亮,欣喜地抬头看向阿曼德:“你是说真的吗?你要和我一起去?”
“如果是我,应该算科瑞塔的公民吧?”阿曼德看着罗拉,后者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当然,而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你不只是普通公民那么简单了,如果我们在夏摩尔村,我简直想邀请你加入炽天使。”
“可是……”艾琳冷静了一下,又有些担忧地说,“你在这里还有工作……”
“哈哈,这家伙几年来都换了一打的工作,”维洛大笑着拍拍阿曼德的肩膀,“再多换一次也无所谓。”阿曼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炽天使们已经收拢了所有龙蜥的尸体,放在一起焚烧掉,几名受伤的士兵则被放到白色的担架上。而布莱克则同几个苹果园里的雇从推着一辆驮牛车出现了,并试图将那只一吨重的育母搬到车上,然而直到维洛过去帮忙他们才成功。
“再见,阿曼德。瑞斯特尔,”罗拉如一曲舞蹈结束般地朝阿曼德行礼,“希望能够很快再见到你。”
“我也是。”阿曼德也欠了欠身,“等我从神佑之城回来,一定到夏摩尔村拜访。”
“我把那当成是个约定了。”罗拉眨眨眼。
“一言为定。”
罗拉想了想,忽然伸手将腰间那柄阿曼德用过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取下,捧到阿曼德面前。
“这个,你留着。”她说,“在路上也许会用到,虽然近来半人马大部分都已撤退,但女王谷还不是绝对安全。”
“这……”阿曼德有些为难,“抱歉,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得了吧,我可舍不得这把陪了我几年的剑,”罗拉吐吐舌头,“只是暂时借给你而已,等你来夏摩尔可以凭它找我。”
阿曼德还想说什么,但他从罗拉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容拒绝的意思,于是双手接过了这柄剑。
“她似乎挺喜欢你的。”当炽天使们列着队走远后,艾琳悄声说道。
“我觉得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阿曼德瞥瞥她。
“哪种地步?”艾琳偏起脑袋。
“可以分享情感经历的地步,我带你去神佑之城只是不想欠你,毕竟你救了我。”
“也就是说……我们还不算朋友?”
“……嗯”阿曼德勉强回答,尽管他并不想这样,拒绝或否定眼前的这个树精灵女孩都让他感到难受。
艾琳依然歪着脑袋,眯眼沉思着,许久后才开口:
“不算朋友,那算是伙伴吧?”
阿曼德愣住了,想了想后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
“没关系,”艾琳展颜一笑,“我们最终会成为朋友的,我保证。”
晨光在遥远的群山间若隐若现,给天空染上一层红色的晕,淡淡的白色雾气浮动在神圣流域的河流两侧,又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散去。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女王谷的人们似乎都还没有醒来,只能听见鸟雀在啼唱。
“你没说过要这么早出发。”阿曼德说,揉揉惺忪的睡眼。
“我喜欢在早晨赶路,”艾琳在前头欢快地道,同时搔搔猎豹的耳根,后者舒服地打着呼噜。
“在早晨整个世界都像新的一样,充满生机。”她绕有兴趣地环顾四周起伏的丘陵和碧绿的草地,似乎在其中获得了极大的快乐。
“我听说你们希尔瓦里能够在梦境里相互交流,”阿曼德又打了个哈欠,“难道多交流一会儿不行么?”
“哦,它不是那样运作的,”艾琳说,“在梦境里,我们……”
“得,别给我解释了。”阿曼德赶紧伸手示意她打住,在还没睡醒时听这些难解的东西只会让人头痛。
要说从苹果园里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维洛多次表示想和阿曼德一起去神佑之城,但他想去也必须要一位市民的担保,而布莱克明显并无意去神佑之城浪费时间,事实上当他们出门时他还在床上。
“你看上去很不错。”艾琳转身后退着前进,玫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阿曼德,“为什么平时不这样穿呢?”此时阿曼德正身着一件黑色的武士劲装,是临行前庄园女主人送给他的。当得知阿曼德要护送一位希尔瓦里去神佑之城时,这位三十多岁的苹果园女主人表现得相当高兴,在昨晚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一行囊的苹果派当做干粮,还翻出了这件武士的行服借给阿曼德,临走前更是许诺为他保留职位。
“这个吗?”阿曼德扯扯如长风衣般垂到小腿的劲装下摆,罗拉队长的佩剑被罩在它下面,“它不属于我,是女主人借给我的。”
“我觉得它应该属于你,”艾琳赞赏地点点头,“你穿上和真正的武士一样,如果一件衣服穿上不好看,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阿曼德不知该怎么回应,艾琳似乎总是说出一些无法理喻却又令人难以反驳的话来。描述的简单点,就是她总是会说出真相,而真相往往是大多数人不愿意接受的。
他们沿着平原上的小路行进,那其实算不上是条路。只不过时常来往的人几乎都从这条线路到达神佑之城, 在这里被强盗和半人马袭击的几率是最小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很漂亮,对吗?”艾琳问道。
“漂亮?”
“那些成排的岩石。”她冲着路旁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沟壑纵横的地面,有的地方又会隆起波浪形的小山,山坡表面呈现出一条条红、黄、棕和橙色。
“是啊,真不错……”阿曼德心不在焉地说,从行囊中拿出一个苹果派咬了一口,他们出行的太早以至于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吃早点。苹果派吃上去很酥软,像蛋挞,但又多出了一股苹果的甜味。
他忽然回想起从前,贝琳达偶尔也会做出一些看上去很美味的东西让自己品尝,当然,仅限于看上去。她似乎生来就注定要为科瑞塔效力,就连她的妹妹也是这样。对于一个整天面对刀剑的人来说,要在烹饪上做到得心应手确实有些困难。
然而现在,自己退出了,他无法再面对战场上的一切。三年前的阴影始终存在于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在那一天,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切。直到现在,他时常还会梦见当时的情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同伴们的哀嚎、刀剑纵横的寒光,还有灰色天空下那遮天蔽日的骨翼……
他回过神来,发现艾琳的脸就在自己面前,贴地很近很近,阿曼德几乎能看清她绿色的睫毛,玫瑰色的眼睛中倒映出自己。
“干什么?”他皱着眉后退一步。
“我在观察你。”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观察我。”
“当然是因为不了解你啊。”艾琳说,“在我遇到过的所有人类中,你是最有趣的一个。”
“有趣?”阿曼德咕哝着,“你不妨说说看。”
“你看,你一路上始终踏着军人一样的步伐,那是我在受过长时间军事训练的人身上才能看到的。你战斗起来就像个战士,谈吐和举止也像。但你又会时常陷入沉思,好像你总是有许多事需要考虑,每次当你这样时,你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复杂,甚至有些忧伤。”艾琳注视着阿曼德天蓝色的双眼,“可具备着种种异于常人特质的你,又只是苹果园里一个普通的雇从。”
清脆的教鞭抽击声仿佛隔着过去的时光传来,阿曼德摸摸自己的左臂,那道伤疤似乎在隐隐作痛,不断提醒自己关于往昔的烙印。
“如果你不想谈也没关系,”艾琳一笑,“不过看上去你背后隐藏着一段故事,这很好。”
“很好?”阿曼德抬起头,“为什么呢?”
“我们种族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过去,毕竟我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慢慢体验。”
“可你看上去怎么也有……二十岁吧?”阿曼德盯着艾琳的脸。
“事实上,我现在才出生五年。”
“可你的见闻看上去可不是五岁的小孩儿。”
“这就是母树给予我们的恩赐之一,”艾琳说道,“当我们在苍白之树的金色果实内胎动着时,树告诉了我们外面的世界。她教导着我们,如果你肯学,醒来后就能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
“哇,那听起来很赞的样子,”阿曼德低声赞叹,“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花上大把时间在世界上游历?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了一切……”
“不,我们并不是全知的,”艾琳摇摇头,“梦境之梦并不是一本百科全书,但它在我们此生之前,确实给了我们一个生命,当中我们学到了许多关于我们将要面临的世界。像火是热的;野生动物可能是危险的,但很多可以被驯服;使用各种武器与如何施法的方式。我们带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来到世上,但却完全没有这个世界的经验。”
阿曼德摇摇头:“这有什么差别吗?经验会带给你知识。”
“对人类而言,大多是这样,”艾琳说,“可对我们而言不是。”她也从阿曼德肩上的行囊里拿了个苹果派,“这是一块用苹果酱和面粉制成的果派,我在梦境里得知了它的制作方法,所以我知道它被烘焙地恰到好处,火候也掌握得十分恰当,但是我自己从未吃过”。她咬了一口,细细嚼了一会儿,最后她把整个派塞进嘴里,模糊不清地说:“像蛋挞。”。
“但是我们没有你所谓心灵感应,在梦境之梦中,每个人各自发展本体。”艾琳咽下了苹果派继续说道,“通常来说,当你清醒到世界上时,你就离开梦境了。但是我们在世界上所学到的,都会回馈到梦境里,帮助新生的树精灵了解。第一批出生的希尔瓦里,他们的之前没有前辈帮助,但他们所学到的帮助了他们后面所有的人。所以说,我所学到的也会有助于下一代。”。
“怪不得你们似乎根本都没有秘密……”
“我们试着不要保留秘密,”艾琳看上去有点沾沾自喜,“因为知识是难以说明的,我们可能会对特定的地方或人物感到喜好,或者会觉得有些任务需要去完成。偶尔,在梦境里有些东西,也会再次回应到已经清醒的树精灵身上,那比较像是一种感觉,而不像是一种有具体细节跟特征的画面。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树精灵希望跟远古巨龙战斗的一个原因:我们在梦境里梦到一个巨大的阴影,清醒时来到这个被巨龙造成同样阴影的世界上。”
“和巨龙战斗么?”阿曼德抬起头,看向已经完全亮起的天空,“听上去可不是个好主意……”
第五章 遇袭
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走到神圣流域上游,十月的天气格外凉爽,河岸边的微风吹在脸上很是舒适。一路上,艾琳都表现得相当愉快,对于女王谷的美丽充满赞叹,阿曼德则更像个护卫,时刻都在注意着四周的情况。自从半人马踏破了科瑞塔边境开始,野外旅行的危险度就大大增加了,更别提还有人类的大小强盗组织四处胡作非为。尽管现在大部分半人马都已经撤出女王谷,但强盗的威胁依旧存在,而在甘达拉与凯席斯山等地,战斗则仍然持续着。
太阳逐渐升到了顶点,温度也随之开始攀高,艾琳走在阿曼德旁边,兴致高昂地叙说着。她讲起圣林之地的美景;她在狮子拱门看到的诺恩马戏团;还有她第一次遇见自己的猎豹奈姆斯;甚至是记忆中梦境里的种种奇遇……阿曼德始终专注地倾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眼前这个奇妙的女孩似乎根本不懂什么是秘密与谎言,无论什么问题她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作为回馈,阿曼德也对她讲述了许多神佑之城里的趣闻,这些都来自于他曾在其中生活的真实经历。
“……要我说还是冬天的神佑之城最好,”阿曼德说,眼中闪动着回忆的光,“冬幕节时会有上百支石牦牛商队从雪境赶来,给城里的小孩带来数不清的礼物和糖果,大街小巷都铺着一层积雪,周围装饰着彩带和冬青花环,人们都在街上打雪仗,还有盛大的乐队和杂技团在广场上表演……”
“听上去很让人期待,可惜现在是秋天,”艾琳向往地想象着,又抬起头乞求道:“再告诉我更多。”
“更多?你还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任何关于神佑之城的事情。”
“任何事情?我倒更愿意让你亲眼去观看,要是我说得太多可就要破坏一份惊喜了。”
艾琳偏头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再也没问任何关于神佑之城的问题。
两人爬上又一座丘陵朝远处眺望,在视线所及之处,一座灰黑色的高大建筑耸立在小山上,如同被岩石包裹的金属块。那里就是夏摩尔区著名的水库,它的运输水管维持着整个夏摩尔区的居民用水,但不幸的是,它正好修筑在被当地人称为“强盗洞窟”的地方,因此时常都会遭到强盗队伍的侵扰,夏摩尔甚至为此专门派遣了一支炽天使小队来进行驻守。
“从这里开始最好提高警惕,”阿曼德严肃地道,“把你的弓拿在手里,没错,这样你就不会在受到攻击时手忙脚乱。”
“攻击?受谁攻击?”
“强盗,”阿曼德阴郁地说,“那些躲在山洞里的暴徒,杀人越货的王国叛逆。他们时常会出来劫掠过路的旅者,把妇孺抓回去当人质。”
“可是……他们难道不是你的同族么?”艾琳问道。
“那还真是个该死的事实,”阿曼德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的一草一木,“但他们选择了与大多数人背离的道路……选择了与科瑞塔为敌,所以就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
“听上去很悲哀。”
“没错,但却可无法避免,就算是同族的手足有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决裂,”他叹了口气,“在这个巨龙出没的时代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
“无法避免……”艾琳低着头轻声自语,看上去又陷入了思考,以至于接下来的好一会儿她都没说话。
他们绕了一段路,避开强盗所占据的小山,走到离水库不远的地方才把行囊放下坐下休息,这片区域处于炽天使小队的控制下,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安全许多。两人吃了几个苹果派当做午餐,猎豹奈姆斯失踪了两分钟后重新出现,嘴里叼着一只深棕色的野兔,在阿曼德见过的所有豹子中,它是最有灵性也最聪明的一个。
两人坐在干燥的草地上,阿曼德拔出罗拉借给自己的长剑,用砥石和油布细心打磨擦拭着,然后把剑柄平举到眼前眯眼观察剑刃是否平直。艾琳双手抱膝坐在一旁,睁大眼睛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喜欢用剑吗?”过了半晌后她终于再开口问道。
“还不错,”阿曼德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我比较偏好重量更大的武器。”
“比如?”
“战锤,巨剑一类的。”
“在这一点上你和那个诺恩还挺像的。”艾琳笑道,阿曼德耸耸肩:“没办法,用了那么久都习惯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是他不知第几次在这个还不算熟络的女孩面前吐露过往。原本那些自以为已经被封存的记忆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似乎全都涌了出来,而这些记忆都是他不愿意回首的。
然而一切的根源,只是昨晚他为一个路过的树精灵打开了房门。
艾琳没有继续追问,但阿曼德知道她注意到了自己言语里的马脚,心里不由得对她有些感激。他掩饰地站起来,把长剑插回剑鞘里表示他们该继续赶路了,艾琳点点头,也拿起了自己的碧金色长弓,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呼唤不远处的奈姆斯过来。
可那只猎豹没有动,它紧紧盯着与水库相反的方向,身体下沉肌肉紧绷起来,就连长长的尾巴也开始竖起,喉间发出阵阵低吼,显得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它怎么了?”阿曼德皱眉问道。
“奈姆斯发现了什么东西,”艾琳走上前抚摸猎豹脖子周围的毛,试图让它放松下来,“不管那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们两个都循声望去,声音还在继续发出,很有可能是一个求救信号。
“……说不定就是强盗。”她低声说出刚才没说完的话。
“是啊,看来有人一点也不聪明,走进了圈套。”阿曼德慢慢拔出剑,“一群傻瓜。”
“所以你是打算去帮助那些傻瓜了?”艾琳热切地说。
“很不幸,那正是我的计划。”
“我喜欢。”
他们沿着小丘奔向与水库相反的方向,阿曼德跑得比较快,很快就来到一片布满石头的河岸边,他能听到溅水声在下游发出。
“在那!”他想,抬眼望去时正有几个试图穿过小河的身影掉进了水中,他们穿着棕色的衣服,看上去似乎是统一的款式。在他们身后正跟着一群身着红黄色衣服,面罩遮住半边脸的强盗,他们手持短剑、手枪与火炬,粗野地大笑着追赶那些可怜的渡河者。
从左到右大致数了数,总共七个敌人,他能一次解决七个吗?他没有理由相信强盗们愿意遵守角斗场上的原则。不过眼前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送死。
他挥舞着长剑,斩断河滩上一棵枯萎的小树,它落地时发出树枝破碎的声音。这声响吸引了强盗们的注意力,当他们看向他时阿曼德已经敏捷地冲进了河水里。
“怎么又是在河里?”他有些郁闷地想着,事实上昨天他差点就在河里丢了性命。
可怜的旅行者们躲进了几块岩石后面,以此作为掩护。阿曼德双手握住剑柄,在没有盾牌防护的情况下他必须更快地完成击杀。
强盗们也跳进了水里,阿曼德习惯性地作出一个邀请决斗的姿势,但回应他的却是一名手持剑盾的强盗的剑锋。
“无耻的东西。”阿曼德想,他招架开对方的剑刃,同时剑柄敲击在对方的盾牌上迫使其后退。强盗踉跄着,身体在及膝深的水中摇晃,阿曼德趁机伸出腿将他绊倒,然后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快速取下对方手上的盾牌,阿曼德刚将其套在左臂上,盾面就闪过一束火花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阿曼德抬起头,只见对面一个强盗再次举起了手枪……
“该死!”他骂了一句后翻滚出去,子弹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击起四溅的水珠,同时其余五个强盗也一齐朝他拥过来。
“嗖!”尖利的东西在空气中一闪而过,正在装填火药的强盗额头上多了一根近两尺长的暗绿色羽箭,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多谢了!”阿曼德站起来喊道。
“哦,那可不必。”艾琳从箭壶里抽出第二支箭。
强盗们奔到他面前,环绕在四周将他包围,阿曼德向前跳了一步,通过攻击面前的敌人从而为背后争取一两秒的喘息时间。他拨开了面前强盗手里的火把,然后狠狠将手中的武器插入对方的胸膛,血流如注,阿曼德把剑抽出来,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然后转了个身,从一把从他头顶擦过的短剑下躲了过去。这些强盗的血是红色的,与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斩击和怒吼,咆哮和惨叫。第三个强盗冲到了他旁边——阿曼德故意在这里留了个空档。它砍过来时,阿曼德旋身用盾牌撞开对方的武器,一剑封喉。
这时阿曼德的背后没有任何防备,剩下两个强盗已经不可阻挡地冲了过来。阿曼德没有转身,似乎已经做好了被砍杀的心理准备。
“吼!”猎豹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其中一名强盗的呐喊几乎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吼叫,另一个则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艾琳一箭射穿了后脑勺。
斩杀了全部敌人,阿曼德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事实上,他的表情已经凝重地滴出水来,因为十几个强盗的身影已经从河对岸的树丛里显现出来。
“艾琳,我想我们有麻烦了……”他低声说。
“那样也许更好不是吗?”艾琳走到阿曼德身边,“你知道的,给我们的旅行增添一点情节……”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章……”阿曼德盯着领头的那个强盗,他身穿血红色的衣服,白色头发下面是一对凶狠的眼睛,周围还有清晰可见的刀疤。
“你在开玩笑吧,”对方用一种不屑的语调说,“一个人类和一个植物人?”
“是树精灵,”艾琳纠正道,“或者希尔瓦里也行。”
头领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对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说话,而且还是纠正他的语言错误。
阿曼德眼神阴沉地扫过对面的强盗,加上那个头领总共十五人,虽然他们并非全都掌握武技,但毫无疑问都是经历过战斗的强壮暴徒。虽然艾琳的连续抛射足以给他们带来一场死亡之雨,可那毫无疑问也会是旅行者们的末日。
奈姆斯低吼着,朝着对面的敌人露出它染血的獠牙。对面大多数强盗举起了手枪或步枪,只要他们的头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阿曼德、艾琳连同那只猎豹一起打成淘米的筛子。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阿曼德说,“现在情况很不妙啊。”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们的历险就会有一个相当精彩的开端。而如果我们死了,我就能有机会了解探寻死亡这种神秘的东西,”艾琳愉快地说,“无论怎样都让我感到期待,我怎么能不高兴?”
“相信我,活着更好。”阿曼德擎起长剑,圆形的盾牌护在身前,进入准备战斗的姿势。强盗头领冷笑一声,下令手下们抽出各自的武器,枪手们的手指也搭上了扳机。
阿曼德忽然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也是在这样的野外,许多个手持利刃的身影包围着自己……
他的胳膊移动着,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举起了剑。他在狮子拱门的时候,曾训练过去跟随一个战士的直觉,施展攻击的招数,不停地训练,直到它们成为他的第二本能。他很擅长跟着直觉战斗。
现在他却全然不知这特殊的直觉是怎么来的。
“开火。”头领冷冽地说,十数柄步枪与手枪发出了怒吼声。
一种轰然的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传遍了阿曼德全身,他情不自禁地呐喊出声来。几乎是在同时,蓝色的半圆形护罩出现在他们周围,子弹打击在护罩上激荡起密密麻麻的波纹,但却无法进入分毫。
时隔三年,他再次动用了曾经誓言隐藏的力量。
第六章 往日之影
很快,强盗们手中的枪支就耗尽了弹药,再也无法发出不可一世的咆哮,阿曼德垂下手臂,任由护罩化为沙尘般的光点缓缓消散。
“看来你还有些手段。”强盗头领眯起眼,冷酷的灰色瞳孔中流露出思索的光芒。事实上,自从他现身开始就一直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盯着自己,就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
阿曼德剑锋指向前方,作出一个邀请决斗的姿势,他看见有几个人用表情奇怪地看他,明显是不明白此举的意义。在他身后,艾琳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弦上,奈姆斯也沉下身体,喉间发出凶狠的低吼。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我想我见过你……”头领凝视着阿曼德继续说,完全没有理会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几年前,在狮子拱门……没错,就是那时候,那时你站在角斗场上。”
刹那间,阿曼德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即过,他能感觉到背后艾琳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又如何?”他冷冷地问。
“天呐天呐,”头领说,换上一副惊讶的讽刺口气,“看看你自己,现在已经沦落到为植物人当护卫的地步了么?”他特地咬重了“植物人”这个词。
“是树精灵……”艾琳又想纠正他,但被阿曼德用眼神制止了。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阿曼德重新看向头领,“现在你最好退后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让我带走这些无辜的人……”
“不然呢?”
“不然我就只好杀出一条路再带走他们。”
“啧啧啧,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头领摇晃着脑袋,很是惋惜的样子,“当初在角斗场上让所有挑战者望而却步的那个人去哪了?”
“他就站在这儿,如果你喜欢,他会让你也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我看不见得,在他走出角斗场后难道不应该去干一些更了不起的事吗?难道不应该去为王室或者三大组织效力吗?”对方冷笑,“可眼下我看到的只是个为了金钱或者其他利益而奉命行事的护卫,一个毫无荣耀可言的流浪武士。”
阿曼德这次没有说话,握着剑柄的手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可悲啊,”头领轻声道,“我还曾经和其他观众一起为你欢呼过。”
“阿曼德,说点什么反驳他啊。”艾琳悄声说。
阿曼德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他能说什么呢?对方并没有讲错,他反驳也不过是在无力地逃避事实罢了,然而那只会让他更加轻视自己。
自己曾经拥有荣耀,可现在没有了。
纷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这令人压抑的僵局,强盗们顷刻间骚动起来,纷纷不安地朝对面远处望去。阿曼德扭过头,发现身后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正有一队骑士朝这边飞驰而来,他们盔甲和头盔上的羽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嘿,这儿!我们在这儿!”躲藏在石堆后的一个旅行者突然跳起来,远远对那些骑马赶来的炽天使士兵挥手大喊。
“MD,又是他们!”头领低声骂道,眼神瞬间阴沉下来,“撤!” 他果断地下令,十几个强盗身手敏捷地转身,伴随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消失在了背后的树丛里,如同他们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
阿曼德深深看了一眼强盗头领消失的位置,收回手中的长剑并将其掩盖在劲装的斗篷下面——他可不想花上半天时间向那些士兵解释自己怎么会有一把炽天使的佩剑。
很快,骑马的炽天使们来到了河岸边,此时阿曼德与艾琳也正和那些旅行者一同从水里出来。他们全身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并且大多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还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你们没事吧?”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领头炽天使翻身下马走到他们面前,同时惊讶地看了一眼艾琳。其余马背上的士兵就没这么稳重了,几乎都好奇地观察着艾琳这个平日里难以遇到的异类。
“除了浑身湿透以外都没什么,”刚才那名旅行者回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一切都要感谢这两位……哦,应该是三位。”奈姆斯不满地低吼一声让他急忙改变了说法。
“阿曼德,索伦之子,科瑞塔公民。”阿曼德对上了炽天使的目光,主动自我介绍道。
“艾琳,来自圣林之地。”艾琳说。
“非常感谢你们,”炽天使挺胸站直,右拳平贴左胸对他们行礼,“我是守卫夏摩尔水厂的炽天使小队队长法兰下士,你们叫我法兰就可以了。这位是我们水厂的维修小组组长洛马斯。”
“不得不说,小伙子,你战斗起来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悍。”旅行者说,朝阿曼德眨眨眼睛。
“刚才那个强盗头领是谁?”阿曼德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追杀你们?我想对路人下手恐怕要更容易些吧?”
“那是速刃。马格努斯,”法兰回答道,语气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嫌恶,“这家伙是强盗洞窟那伙渣滓的首领,他们在女王谷流窜了好些年,近来他似乎把目标放在这座水厂上了,每周都要派人来骚扰几次。”
“一座水厂?为什么?”阿曼德皱眉。
“这座水厂供应着整个夏摩尔区域居民的日常用水,一旦被切断平民们就将失去水供应,从而不得不去河边打水,”洛马斯说,“如此一来,他们的打劫业绩就会大幅度上升,而绑架我们这些维修人员无疑是破坏水厂的首要任务。”
“想不到一个强盗还能考虑地那么长远。”艾琳由衷赞叹道,引来其他人阵阵异样的目光。
阿曼德却在思考,他认得自己,说明他去过狮子拱门,而且他肯定不只是在停留过一两天那么简单,必须是在那儿生活了一段时间。
“速刃。马格努斯,马格努斯……”他沉吟着,然后抬起头看向法兰,“他不会与狮子拱门的血手船长马格努斯有什么关系吧?”
法兰和洛马斯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没错,他是马格努斯船长的弟弟。”最终法兰点头给出了答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见过我,”阿曼德说,“我也曾在狮子拱门呆过几年,就在刚才他把我认出来了。”
“哦,那可不是个好消息,”洛马斯挑挑眉,“我劝你最好赶紧带着你的希尔瓦里朋友离开夏摩尔,速刃。马格努斯可不是他哥哥,他残酷而且善于记仇。今天你妨碍了他他一定会怀恨在心的,否则我就是一头驮牛。”
“不是朋友,是伙伴。”艾琳正色道,让洛马斯有些不知所言。
“事实上我们也没打算呆在这里,”阿曼说,“我答应要带艾琳去神佑之城看看。”
“神佑之城?”法兰一愣,“我必须提醒你,除了三大组织与公会外,异族要进入神佑之城……”
“必须有一位科瑞塔公民作为担保人陪同,”阿曼德接出了下半句,“之前罗拉队长也告诉过我,现在如你所见,艾琳的担保人就是我。”
“罗拉?”法兰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夏摩尔村的罗拉下士?”
“是的,你认识她?”阿曼德回忆起罗拉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脸庞,断然否定了他们是战友的想法。
“哦,何止是认识,”法兰饱经风霜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微笑,“我曾经是她的教官,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已经达到我如今的成就。”说完他抬起头直视阿曼德,“你打算怎么去神佑之城呢?”
“我想马上就继续出发,运气好在途中找地方租两匹马再前进。”
“那你们还得花上三天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法兰沉吟着,“而且一路上你们随时都有可能面临速刃。马格努斯的报复。”
“这……”阿曼德迟疑了。这些强盗无孔不入,路上两人说不定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危险。
“如果你不介意,在水厂旁边有一个供我们紧急撤退时用的传送门,你可以通过它快速到达神佑之城。”
“什么?”阿曼德面露喜色,“传送门?在这里有?”
“嗯,”法兰点头,“不过后天就要关闭了,你们可以说是最后一批乘客之一。”
“自从速刃盯上了夏摩尔水厂,我们就始终担心他打那传送门的注意,”洛马斯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它与神佑之城里的一个传送点相连,万一水厂被攻占他可能会利用这道门给城市带来麻烦,所以我们决定关闭它。”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就……”阿曼德想到了此举的后果。
“在我加入炽天使时就已经起誓为我的国家和人民效忠,”法兰平静地说,似乎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因此只要能够保卫这座城市我怎样都无所谓,来吧,我带你们去水厂。”
他们给了两人一匹战马,其他工人也都是两人共乘一骑,阿曼德有些担忧地看着艾琳——作为一个希尔瓦里也许还从来没有骑过这种生物。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艾琳居然适应地很好,当她把修长的手指放到战马的头上时它亲昵地蹭着她。
“我喜欢马,”艾琳笑着说,“它们很漂亮,也很友善。”奈姆斯却眼神不善地盯着这比它高出许多的战马,似乎在问它敢不敢再靠近一步。
“哦,你等着吧,有些会很坏的。”阿曼德坐在她后面,双臂环绕过她的腰拉住缰绳,他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坐骑,它叫菲力克斯,是匹脾气很坏的黑马,自己花了一个多月才把它驯服,途中还因此摔断了手腕。但在后来的大小战斗中它都成为了自己值得信赖的助手,直到……
“我们到了。”法兰在前面说,阿曼德抬起头,发现之前他们眺望的那座黑色建筑物已经近在眼前。它看上去就像个倒放的铁水桶,三条粗长的管道从它身上延伸出来又深埋进地下,十数名炽天使士兵在水管周围巡逻着。
“哦,我们不得不加强对于附近的巡视,”洛马斯骑在马背上叹气道,“那些强盗老想炸毁这些几根最主要的水管。”
他们绕开了水厂,转进旁边一处看上去已经搭建了一阵子的营寨里,许多炽天使在其中走来走去,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在一片随时面临着强盗威胁的土地中,这也是他们得以维系下去的唯一方法。
一行人在营寨门口停下,炽天使们负责把马匹带回厩舍。阿曼德却不想在这儿停留,因为自打进入营寨起他心里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这附近有什么对自己非常不利的东西在游荡,可艾琳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陪同的一个炽天使愉快地谈论起关于各种战争器械的使用方法。好在法兰一下马就带着两人前往传送门的方向,才让他不安的情绪稍稍有所缓解……
“法兰队长。”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曼德身体一僵随即慢慢回过头,看见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包裹在炽天使甲胄中朝他们走来,走路间带着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你好,塞莉亚,”法兰朝走来的女炽天使点头,“我来介绍一下,”他指向已经用右手捂住额头的阿曼德,“这位是……”
“阿曼!”女炽天使惊叫一声,几步跑到阿曼德面前抬头死死盯着他,“你真的是阿曼德!”
“你好,塞莉亚,”阿曼德苦笑着说,“好久不见。”
周围的人顿时都愣住了,就连艾琳也不例外,只有奈姆斯还在怡然自得地梳理毛发。
“去你的‘好久不见’!”塞莉亚怒气冲冲地往阿曼德胸口锤了一拳,洛马斯在旁边已经看呆了,“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踪后贝琳达找了你多久?”
“我还真不知道,”阿曼德揉揉胸口,“也就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会知道她的心思。”
“实际上,我们都整整一年没联系过了,”塞莉亚双手插腰,看上去一百年都不会松开,对阿曼德瞪眼,“就是因为你在利爪岛失踪,贝琳达差点辞职去到处找你。”
“她不会真辞职了吧?”
“就这么差一点!”塞莉亚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要不是我拦着可就真的难说了!”
“哦,那可真多谢你……咳!”阿曼德的话被塞莉亚又一记直拳打断了。
“队长,我申请调休。”塞莉亚转身对法兰说道,直白地完全没有过度。
“嗯……哦,什么?调休?”法兰看上去也还没从这完全出乎意料的转折反应过来,“可是可以……不过为什么?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假期……”
“为了带这个混蛋,”塞莉亚一手指向背后还在弯腰咳嗽的阿曼德,“去萨尔玛堡垒见他已经三年没见的女朋友。”
“等等……”阿曼德喘着气伸出一只手,“你说她在萨尔玛堡垒?她不是应该在神佑之城吗?”
“你还真是相当‘关注’她啊,”塞莉亚翻了个白眼,“她前阵子被调到萨尔玛进行防卫工作,她的妹妹玛乔丽前段时间也在那里。”
“玛乔丽?她还呆在内阁守卫?”
“没有,”又是一个更大的白眼送给阿曼德,“她三年前就开始为德曼修会工作,是修会的会员之一,最近她还在与契约团指挥官共事,现今整个神佑之城没人不知道她。”
“听起来不错。”阿曼德点点头,他还记得那个漂亮却有有些狡黠的黑衣女孩,总是在和贝琳达斗嘴,但两人曾经形影不离。
“不过话说回来,”说了半天,塞莉亚终于注意到了阿曼德身后的艾琳,“你在这里是干什么呢?”
“为了带她去神佑之城,”阿曼德指指艾琳,“我现在是她的担保人,因此你想绑架我去萨尔玛的计划恐怕要流产了。”
“带她去?”塞莉亚眨眨眼,“为什么?”
“她救了我,是个很长的故事。”阿曼德说,“法兰队长答应让我们使用传送门,这样我们能够省下三天的脚程。”
“我跟你一起去,”塞莉亚干脆利落地说,“反正我有十五天的假期还没有用,正好能在路上看住你。”她威胁的看着阿曼德,仿佛只要他敢跑就会推出一门大炮瞄准他开火。
“啊,我们到了!”许久没说话的洛马斯开口道,想要缓解了这无比尴尬的气氛,事实上他并不需要这么做,因为阿曼德的注意力已经在顷刻间被传送点旁边的那三个身形吸引了。
那是三个矮小而瘦弱的生物,每个似乎都只有三英尺高,却生长着一对比普通人大得多的耳朵和与身体比例不大协调的脑袋,他们身穿只有人类幼童大小的考究衣服,在蓝色的水晶群及符文阵之间跑来跑去,不断地调整、修改着,试图把传送门调和到适当的乙太频率。
他们是阿苏拉,泰瑞亚世界里最聪明也是最古怪的生物。
“我没有收到任何东西。”其中一个阿苏拉不耐烦地说道。
“试试看连结那个同步的导体。”另一个阿苏拉建议。
“等一下,我看见讯号交换要开始触发了,打开测试用的共鸣器……”
“嘿,我的大科学家们,”洛马斯愉快地走上前,“实验进行地怎么样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洛马斯,这不是实验,只是一系列日常的调试与观察,”第一个阿苏拉抬眼说,“怎么?我听说你今天差点就撞在强盗手里了?”
“我很幸运,遇见了这两位出手相助。”洛马斯朝阿曼德与艾琳挥了挥手。
“哦,我必须对此表示庆幸,”第二个原本半蹲着在调试仪器的阿苏拉站起来(事实上阿曼德看不出他们蹲着与站着间的区别),“你救了洛马斯就等于维持了整个夏摩尔的供水保障。”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水厂里的某个机器……”洛马斯满头黑线。
“从等量价值来看,你的确就是这样。”阿苏拉并没有否认。
“克雷,传送门情况怎么样?”法兰问道。
“情况稳定,如果你问我的话,”第二个阿苏拉回答,“我们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关闭它了。”
“很好,但还没那么快,”法兰说,“还有三个……不,四个人需要通过。”
“是两个人,一个树精灵和一只野兽,”克雷说,逐一点过站成一排的阿曼德等人,“他们都要去神佑之城吗?”
“没错,”法兰点头,“你能把他们传送过去吗?”
“我想可以,”克雷说,转身开始敲打仪器上的按键,随着他的控制,传送水晶上的蓝光开始逐渐加强并变得耀眼起来。
“好了,我重新调整了乙太频率,并且把传送器的功率调整到了最大,足以一次性传送两个人类,一个树精灵与一只野兽。”不一会儿,克雷停止了敲打转过身来说,没去理会奈姆斯的不满低吼,“兰克斯,去那边操纵传送器。”
几人站到传送器的符文阵中间,传送水晶在他们头顶闪闪发光。阿曼德与塞莉亚都不止一次地用过这玩意儿,因此都显得相当平静。艾琳却有些兴奋又十分好奇,不停地打量着那些流转蓝光的符文。
“这些文字里灌注着魔法的能量,”她对阿曼德说,“而且这些能量都在这块水晶的控制下以某种固定的形式运转……这太神奇了!”
“作为一个非阿苏拉你有一个很好的头脑,”克雷有些得意地笑了,“好了,现在把眼睛闭上,享受飞行的感觉吧。”
“开始传送倒计时,”阿苏拉助手说,“5,4,3,2,1,传送!”
一阵蓝色的光芒遮盖了阿曼德眼前的一切事物,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得很轻很轻,在高高的云端中飞行。周围的一切:水厂,法兰,克雷,洛马斯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蓝光隐没,他跟其他人身处在明亮的太阳底下,害他眨着眼然后举起手保护他的眼睛。空气本身也不一样了,从清冷潮湿的野外空气,突然变成温暖,新鲜,还有花与果的香味。水厂中的沉默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人及市民工作的喧哗声。
神佑之城——科瑞塔人类的主城展现在他眼前。
第七章 神佑之城
人类曾经君临泰瑞亚,而现在他们正尽力守卫疆土。在现今唯一人类王国科瑞塔的诸多城市中,其主城神佑之城无疑是最伟大也最壮观的一座。它的整体格局像是一个巨大的圆轮,并且在圆轮四周均匀分布着代表着六位真神的主干道,从高大雄伟的外墙,一路呈拱形直达城市的最重要的区域。上层市区位于整个城市的中心,其中有皇宫、议会、还有圆穹状屋顶的花园。主干道之间的下层市区,是大多数人居住的地方。多年来,被分割出来的区域各有风情,原本的科瑞塔人占据了一个区,家园在几个世纪前被夏尔毁掉的阿斯卡隆后裔,他们聚集在另一区。拱桥之间的其他空间,由伊洛纳及凯珊的移民占据着,他们远方的家园现在没办法到达了,这要归咎于远古巨龙的苏醒。
最南边的两个区块,专门当作旅馆及酒馆的集散地,是给旅客及商人的一般服务区,还有给嘉年华时狂欢用的。最后一个区块,是华丽的车辆以及分散在整个地区的摊贩们的集散地,这个区块是由科瑞塔官僚当中,一位很有权力的大臣所投资的。它为这个地区带来令人惊艳的节庆色彩, 以及在这个人类最后的王国之内,一切都是安全牢固的错觉。
“来自夏摩尔水厂的三人,”传送点旁边,一名炽天使手拿一卷长长的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走过来,用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最后果不其然停留在艾琳身上,“嗯?还有一名希尔瓦里?”他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艾琳,“请问你是三大组织或者公会的成员吗?”
“不是,”艾琳茫然地摇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游侠,我的担保人是……”
“是我。”阿曼德还没开口,塞莉亚上前一步抢先道,“夏摩尔水厂的塞莉亚。瑞安,炽天使士兵。”她说着用右拳平贴左胸朝对方行礼。
“啊,你好,”炽天使眼前一亮,也用同样的方式还礼,“我是神佑之城的炽天使士兵林克。道格。”
他登记了几人的姓名,给了艾琳一枚小小的羽翼徽章要她妥善保管后就走开了,看上去塞莉亚的炽天使身份的确能为他们争取到许多便利。
“谢谢,”阿曼德小声对塞莉亚说,“如果不是你我们少不了要被盘问一番。”
“我只是不想让这趟行程变得太麻烦,”塞莉亚哼了一声说道,“我目前只在乎快点把你这家伙带到萨尔玛堡垒,然后让贝琳达活剥了你的皮。”
“呃,那可不像是炽天使的作风……”阿曼德说,貌似塞莉亚还没有原谅他。
三人在小贩、商人及平民之间穿梭着,五彩纸屑从天空飘落,远方机械乐团的黄铜重低音在空气中飘扬着,阿曼德环顾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自己到家了。他的目光望上远处上城区的石墙,越过守望塔;越过那闪耀着的重重高塔顶尖;越过装饰着细栏杆的大理石阶梯与线状飞跃而下的瀑布。城中的街道由平整的石板铺成,以大理石为路阶,美丽的房屋和立在鲜艳花园之中的雕塑散于路旁,许多十字尖塔与装配着石阶的美丽建筑仿佛将欲升入高空之中,广场点缀于街道间,群鸟在它们那古老的枝桠上欢唱。这里是人类的圣城,它是如今唯一依旧屹立不倒的科瑞塔人类王国首都,代表了这个种族坚强不屈的意志和依旧强大的力量。
“很漂亮……”艾琳轻声说,眼里倒映着这座壮美的伟大城市,“和圣林之地却又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塞莉亚好奇地问。
“圣林之地是我们的母树生长的地方,因此那里的一切都得到了树精灵的庇佑,”艾琳说,扫视着街边上各式各样的建筑和店面,“如果说圣林之地是最纯粹的自然之美,那这里就是极致的人类艺术品,充满王城的华美和恢宏。”她轻轻嗅了嗅空气,“就连香味也不一样。”
她的话似乎让塞莉亚很高兴,很快两个女人就开始热切地攀谈起来,把阿曼德独自一人晾在旁边。
三人走出路边栽满玫瑰的德薇纳下城道,拐进旁边的西部平民区,阿曼德走过那些自己曾每天都能看见大街小巷,每一个店铺,每一池喷泉甚至每一束花草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以至于自己就像只是昨天才刚刚离开。
忽然间,他觉得带艾琳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糟糕的决定。
“我又回来了……”他轻声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有自己能听见。他抬起头,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是一家装修精致酒馆,门口铺着红色的细沙,店面上还悬挂着一只略有些生锈了的古铜色大锚,旁边雕刻出“Anchor bar”(船锚酒馆)的字样。
毫无疑问,这曾经是他在神佑之城里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店主琼恩的蜂蜜酒总是能引来整整一条街的人品尝。
“嘿,”阿曼德转向旁边的塞莉亚与艾琳,“你们想喝一杯棕色啤酒吗?”
“……结果后来当他拿到了那把刷子……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塞莉亚不知正在对艾琳讲什么,两人都很欢快的样子,几秒钟后才注意到阿曼德。
“喝一杯棕色啤酒,”阿曼德指指前面的海锚酒馆,“这家酒馆在西部平民区相当出名。”
塞莉亚朝他看过来的目光足以杀死二十步内的一只蝎子,而阿曼德仍然面露微笑,给她一个新的仇恨会有助于治愈旧恨。
“哦,我非常想喝,”艾琳高兴地点头,“我还从来没喝过那种叫啤酒的东西。”
他们走进了热闹的酒馆(塞莉亚仍一脸不情愿),拣了个靠窗的四人位坐下,阿曼德起身去叫酒,店主琼恩见到几年没回来的阿曼德十分高兴,没收他一枚铜币还承诺为他免费续杯。
几分钟后,阿曼德手里端着三杯酒回到他们的座位上,有给艾琳的棕色啤酒和塞莉亚的峡谷水,以及自己的糖醋栗果酒。
“请吧,女士们。”阿曼德把饮料推到两人面前,然后举起自己的的酒杯,“唔……为了我们的旅行,为了科瑞塔,为了神佑之城!”
“还有为了炽天使,”艾琳也举起酒杯,“这一路上总是炽天使在帮助我们。”
“哦,我想我可受不起。”塞莉亚也笑着举杯,看上去高兴了不少。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钝响,阿曼德喝了一大口糖醋栗果酒,那久违了的甜美酒液让他险些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忘掉,比之苹果园里的麦酒不知好了多少。事实上,自己阔别了这家酒馆的时间甚至比阔别神佑之城还要长。
“怎么样?”他把身子探向面前的艾琳?
“非常好喝,”艾琳尝了一口酒,“里面混了白桃汁吗?”
“你有个敏感的味蕾,”阿曼德点头。
“我听说你们树精灵都长期饮用自己酿造的花蜜,”塞莉亚饶有兴趣地问,“想必肯定也算是一种佳酿吧?”
“对于我来说花蜜倒更像是你们人类日常生活中喝的白水,”艾琳又啜饮一口啤酒,“你若花上几年时间天天尝试同一种东西同样会感觉麻木。要我说的话,这杯酒肯定比花蜜要美味许多,而且大多数树精灵肯定都会赞同我的看法。”
他们默默喝了一会儿酒,除了真心在品尝饮料的艾琳以外其余两人都只是在等对方打破沉默。奈姆斯无聊地盘踞在桌子旁边,蜷缩着身体打起盹来。
“那么……”首先沉不住气的似乎是塞莉亚,没过多久就把她的酒杯推离了自己,“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什么?”阿曼德喝着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当初到底去哪儿了?”塞莉亚皱起眉头,“这三年你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你们两又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她连珠炮般抛出一连串问题,音量也随之越来越高,阿曼德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花板。
“还是老样子,”塞莉亚看着目不斜视的阿曼德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能够勇敢地正面回答一次呢?”
“因为我的答案可能无法让你满意,”阿曼德说,“而明显那对我不会有什么好处。”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能强求,”塞莉亚耸耸肩,索性把双手抱在胸前,“反正最后必须对你答案满意的也不是我。”
阿曼德收回了目光,重新正视向塞莉亚。
“谁?”他问道。
“你知道是谁。”
“贝琳达。”阿曼德沉吟了片刻后低声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我明白……她肯定很恨我。”
“事实上,她并不恨,”塞莉亚轻声道,“她只是很想你,一直以来都是。”她脸上的表情随之温和了下来,把一只手放到阿曼德头上柔声道,“跟我去萨尔玛见她吧,你不可能就这样躲她一辈子。”
“不,塞莉亚,你不明白,”阿曼德抬起头,“我并不是在躲她,我……是在逃避我自己。”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就连艾琳也停止了喝酒,安静地看着他们两。
“为什么?”塞莉亚自语般地问,“你曾经不畏惧任何东西,我指的是任何东西!阿曼德!”
“无所畏惧?我?”阿曼德凝视酒杯的边缘,自嘲一笑,“那只是我自己以为罢了,就连你们也一样,以为我是个勇士……”
“难道不是吗?”她直起上身提高了声音,双目炯炯地盯着阿曼德,“如果一个守夜人的统领都不算勇士,那这个世界上的勇者可就所剩无几了。”奈姆斯被她吵醒了,昂首责备地看着她,但她没有理会。
“守夜人?”艾琳一愣,“你曾是守夜人的一员?”
“他没告诉你?”塞莉亚也愣住了。
“事实上……”阿曼德举起右手,“我和艾琳才刚认识两天……”
“可是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不告诉她?”塞莉亚沉下脸责怪道。
“也许你没注意到……”阿曼德阴郁地说,“我的朋友们都死了。”
又是一阵更加压抑的沉默。
“嗯……你刚才说到守夜人?”艾琳试着打破尴尬的气氛,“能详细说说吗?”
“你不知道‘守夜人’组织?”
“知道,但是了解不深,”艾琳回味地咂咂嘴,“我知道它是一个由许多不同种族、英雄、公会所组成的团体,他们致力于以对抗远古巨龙的蹂躏,是泰瑞亚的三大组织之一。 ”
“大多数人的了解也差不多就仅限于此了,”塞莉亚赞许地点头,“因为守夜人中许多重要的任务都是对外保密的。”
“这么说来……阿曼德你曾经对抗过巨龙?”
“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曼德扭头面对着窗外,“你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
“哦,那恐怕有点困难,”塞莉亚尖锐地说,“即使是在统领中,你也曾经是出类拔萃的。”
“统领?”艾琳问,“那是什么?”
“守夜人里的一种军衔,他们自下而上分为新兵,远征军,统领,战斗大师四个称号,”(注:此处统领这个称号是我自己加的,游戏里没有,因为我觉得三个称号有点少,不喜勿喷~)塞莉亚不耐地说,“你曾和那么多声名远扬的英雄一起战斗!难以置信你竟然会抛弃这些荣耀。”
阿曼德没有和回答,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荣耀?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曾真的拥有过它。当他在那座堡垒中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倒下,他却谁也保护不了时,他感觉自己早就被荣耀所抛弃了。
他们相信自己,而自己却把他们带上了不归路……
塞莉亚没有再追问,因为阿曼德冰蓝色的双眼中已经明显泛起了悔恨。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英雄,甚至有机会铸就属于自己的传奇,在战火蔓延的泰瑞亚,这个词是所有英雄都梦寐以求的。
然而,在一场惨烈悲壮的战役后,一切都改变了。
第八章 传奇
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从街上传来,阿曼德扭头望向窗外,只见小股人潮开始在街道上汇集并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许多市民都自两边的建筑里走出,或是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身子好奇地观望。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兴奋而期待的表情,彼此间热切地议论着。
“发生什么事了吗?”塞莉亚也被这骚乱吸引了,探出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阿曼德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跳过这让自己不悦的话题,至少暂时可以。
“是有大型集会吗?”艾琳期待地说,“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那样……”
“不,艾琳,那只出现在节日里,”阿曼德同样有些困惑,“可今天什么节日也不是,最近的祁愿节还远在二十几天后呢。”与此同时,酒馆内许多人也都开始注意到外面的变化。
“难得你还记得日历,”塞莉亚站起来,“来吧,我们出去看看,你不是带艾琳小姐来神佑之城游览的吗?”
阿曼德怔了怔,随即满怀歉意地看着艾琳,自己之前答应过带她来一睹神佑之城的风采,然而当他们真正到达了这里后,自己却因为种种原因完全忘了这回事。
即使作为伙伴,诺言依然是必须遵守的。
“好主意,我们走吧,”他站起来,用尽量轻松欢快的语气说,“说不定又是某个大臣在广场上发表演说,到时候你就有机会见识神佑之城官僚的巧舌如簧了。”
“我很期待。”艾琳充满喜悦地笑着。
阿曼德在桌子上留下一个银币,他们便起身离开了船锚酒馆,重新沐浴在街道的阳光下。刚刚踏出酒馆,阵阵小股的人潮就开始把他们吞噬直至淹没。不过有奈姆斯在,周围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腾出一片空间——虽然游侠并不少见,但离一只野兽远点总是明智的。
(注:此处我稍微修改了一下泰瑞亚世界的货币兑换率,1金=100银=1000铜,因为10000铜的话数值显得有点大)
“哦,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半晌后,当他们随着人流踏出西部平民区进入皇冠高阁区时,塞莉亚在阿曼德耳边说。
“是吗?怎么知道的?”阿曼德眺望着远处雄鹰般的皇冠高阁,“你会读心术?”
“我会问别人……”塞莉亚满脸无奈。
“哦,这样啊……那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些人不惜花上半小时穿越大半个区去凑热闹?”他抓住艾琳的手腕,以防她纤细的身躯在人群中与他们挤散。
“你别说,还真值得,”塞莉亚换上惯用的严肃表情,“是契约团的指挥官回来觐见女王了。”
“什么?”阿曼德脑袋情不自禁地往后仰,艾琳则因为难以置信而捂住嘴巴,“契约团的指挥官?”
他在前阵子也听说了这位契约团指挥官的消息——那个据说给了不死巨龙泽坦最后一击的人。实际上,现在整个科瑞塔都在传唱他的事迹,苹果园的雇工们也会在摘苹果和赶蜘蛛时谈起他。据说他曾和现任契约团司令——一位初生者希尔瓦里,共同说服三大组织建立了以消灭远古巨龙为己任的庞大联盟,它只花了不到三十六个月的时间就逐一剪除了泽坦在泰瑞亚各地的爪牙,最后组织大军攻入欧尔腹地,将泽坦击杀在它自己的国度中。
然而阿曼德对于这位强大又神秘的指挥官的了解似乎也仅限于此。
“我听说过他,”艾琳缓缓放下手说,“他与我们尊敬的初生者特拉赫恩共事,母树特地把这件事展现在了继生者们的梦境中。而且前段时间,他在圣林之地的母树之心里召开了一个世界峰会,五大种族的领袖都有参加!”
“可他来神佑之城干什么?”阿曼德不解地问,“难道他不该是呆在三体堡垒里,接着计划消灭其他远古巨龙吗?”
“我想他来这里的目的和你一样,”塞莉亚说道,不着痕迹地瞥瞥他,“也许只是想家了。”
“家?他住在这里?在神佑之城?”
“你不知道?”塞莉亚惊讶地抬起头,“这在神佑之城无人不晓!”
“也许你没注意到我已经三年没回神佑之城了,就连刚才路上有家素菜馆我以前也没见过。”
“说得也是,”塞莉亚想了想,“如果是几年前你肯定会走在街上这些人前头。”
“他叫什么名字?这位指挥官,”艾琳热切地发问,继生者特有的求知欲又开始显现出来,“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此时他们正逐渐接近皇冠高阁。这里似乎正在维修,平日里始终开启的木制大门现在紧闭着。
“我对他了解地也不多,只是知晓一些大家都在作为传奇来歌颂的故事罢了,不过既然你想知道……”塞莉亚说着,习惯性地换上一副让阿曼德直想发笑的平板语气,仿佛是在对刚入伍的新兵训话。
“在泽坦还盘踞在欧尔大陆的长久日子里,泰瑞亚大陆上还有许多其他威胁——以太之刃,剧毒联盟,半人马甚至无处不在的强盗,这些都是王国的敌人,从那时起,契约团的指挥官就已经开始在科瑞塔逐渐崭露头角。”
“七年前,半人马在女王谷发动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势,指挥官那时也只是无名之辈,但他勇敢地参战了,在夏摩尔村以一己之力斩杀上百只半人马,又和炽天使指挥官萨克里队长共同消灭了半人马萨满召唤出来的大地元素,这才保住了夏摩尔要塞。”
“后来,这位指挥官开始在泰瑞亚四处游历,他的足迹遍布大陆的各个角落。一年后他回到科瑞塔,开始与几个后来始终跟随着他的同伴共事,其中就有贝琳达的妹妹玛乔丽。德拉奎。他们花了两年时间来对绯红进行调查,粉碎了她与以太之刃的一个又一个阴谋,摧毁了剧毒联盟的噩梦之塔。最后,在绯红袭击狮子拱门时,他们几人冒着相当大的危险浴血奋战,终于击杀了绝音者绯红。虽然狮子拱门未能保全,但这支团队正式开始在科瑞塔声名远扬,并且有许多人开始视他们为新的命运之刃。”
“再后来,指挥官加入‘守夜人’组织,在那儿他得到了守夜人最优秀的战斗大师弗加尔。克里恩的指导,并且在多次重要任务中立下大功,因此不到一年就从新兵晋升为战斗大师。”
阿曼德身体忽然没来由得一阵僵直,然而塞莉亚和正听地津津有味的艾琳没有注意。
“在利爪岛战役后,初生者特拉赫恩与指挥官召集了泰瑞亚三大组织的领袖以及命运之刃,创立了契约团联盟,并且在浩劫海峡建造三体堡垒,正式向不死巨龙泽坦宣战。在之后的三年里,他们在欧尔大陆上到处消灭泽坦的爪牙与仆从,不断削弱巨龙的力量,让泽坦一度陷入虚弱状态。最终,1328AE六月,也就是四个月前,契约团纠集军队与数百个公会进攻曾经的众神之城亚拉。大军在三体堡垒整军,乘坐上千艘巨型飞艇跨越大洋,一路上不断同海量的复生军战斗,它们穿过浩劫海峡与马尔科之跃,经过长达三天两夜的鏖战才攻打到亚拉城内,最后逼出远古巨龙泽坦本尊……”
塞莉亚抬头望向远处耸立的王宫,因为想象着浩大悲壮的战役而双眼迷离,但她很快就找回了自己并平复下来。
“和泽坦的对抗极其惨烈,”讲到这儿,她的声音沉重起来,再也没法保持平静,“当你面对远古巨龙时人数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因此战斗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天正午。契约团大半的兵力都折损在欧尔,他们中很多人都在泽坦巨龙守卫的攻击下坠入大海,还有一些死后甚至立刻就被巨龙的魔法转化为复生军,因此战士们不得不就地焚烧了所有尸体,他们的遗骸都没能回到家乡。而泽坦几乎每一次攻击就要毁灭一艘飞船,它的魔法与力量无比强大,以至于回来的士兵们描述说当自己看到它的一瞬间就只想丢下武器盔甲乘飞艇逃走,它的威力根本不是语言和文字可以描述的。”
“那契约团怎么可能击败它?”艾琳瞪大了玫瑰色的双眼。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办到的,即使是远古巨龙也可以被战胜,契约团向我们证明了这个道理。”塞莉亚一笑,“三体堡垒建造了一艘超大型的飞艇,上面装配着五个种族的成员共同研制的一种武器,他们在泽坦破坏它之前趁机用这种武器毁坏了巨龙的尾巴和翅膀,让它无法飞行并不得不停歇在高山上,接着所有剩余的飞艇集中力量向它开火。”
“但远古巨龙并不是一个人,它有着为数众多的仆从和爪牙,这些怪物都在泽坦的哀嚎下疯狂涌来保护它们的主人。其中最可怕的是僵尸龙,它们由泽坦亲自创造,力量强大甚至能控制其他复生怪物,让契约团的飞艇无暇进攻泽坦,”塞莉亚眼中开始跳动着火焰般的光芒,双手也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这时契约团指挥官,他率领命运之刃消灭了自己那艘飞艇上的所有复生怪物,并施展魔法保护飞船在一段时间内不受巨龙爪牙与法术的侵袭,命运之刃则利用飞艇上所有的武器射击远古巨龙的弱点及伤口。最后,指挥官下令把飞艇开过去,他自己带着那个武器的能量源跳上了那座山……”
艾琳猛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唇。
“他独自对抗重伤的泽坦,自己也因此受到重创,因为远古巨龙根本不是任何人能够单独抗衡的。但他在自己快要被打败前成功将能量源打进了泽坦嘴里,并且让飞艇上的人立刻引爆它,于是……”她面露微笑,双手作出一个爆炸的手势,“泽坦就这样摔下山崖,沉入了茫茫大海里,再也没能起来。”
“哇……”艾琳轻声说,她仍然因为难以至信而捂住嘴巴。
“这就是与契约团指挥官有关的故事,”塞莉亚徐徐吐出一口气说,“即使在泰瑞亚众多著名的传奇中,它也是最为耀眼的那些之一。”
“Alex.Carmem(亚历克斯。卡门),”始终默不作声的阿曼德忽然抬起头说,塞莉亚看见了他古怪而复杂的表情——这种表情很少会出现在阿曼德脸上。
“他的名字是不是亚历克斯。卡门?”他压低声音问道,以至于声线都开始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来说出这句话。
“没错,”塞莉亚一挑眉,“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我还以为你真的无知到了记不住契约团指挥官名字的地步。”
“其实……我也没记住。”艾琳弱弱地说。
“额……你不是人类,所以不知道也没什么……”
阿曼德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好像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入肺中。亚历克斯。卡门?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了,
曾几何时,自己与其他人一起在守夜人要塞的指挥部中向他行礼,高呼着“战斗大师”的光荣称号。
就像塞莉亚说的,他根本不知道契约团指挥官或者泽坦毁灭者的名字,但他不可能记不住自己曾经的上级。
亚历克斯。卡门,守夜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斗大师,弗加尔。克里恩最得意的门生,同时也是自己曾视为传奇和目标的人。
想不到三年不见,他已经铸就了属于自己的传奇。
零散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编制成形,他又一次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浑浊发黑的暗绿色天空下,亡灵的骨船自海中升起,向他们投掷腐烂的鱼尸……潮水般的复生军围攻着利爪堡垒,战友们的呐喊与哀嚎……巨龙可怕的嘶吼声响彻耳膜,城墙外露出遮天蔽日的巨大骨翼……
还有缓缓关上的城门内,一抹挺拔却有些苍老的孤寂背影。
他分明记得,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战斗大师,直到看着城门关闭都没有留一滴泪,而带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幸存者杀出重围登船以后,却朝堡垒的方向静静跪了下去。
“我是弗加尔?克里恩,我的父亲就是最后一位石牦牛萨满,我是守夜人的战斗大师!永远别想让我弯下双膝!”狂野而雄壮的呐喊隔着时光的帷幕在耳边回响,虽然已逝去多年,却依旧清晰如昨天。
(注:因为国服没有经历第一季,所以我把个人史诗和世界动态第一季的先后顺序调换了一下。主角在亚拉城废墟的传奇经历也纯属虚构,在游戏里泽坦是硬生生被大炮轰死的,很是脑残,所以在此处为了突出远古巨龙的强大而做了一些改动。最后,以本章向永远的守夜人战斗大师弗加尔。克里恩致敬。)
主角的装备借鉴此图,只是借鉴,有个大概的印象
第九章 归来
古老厚重的铁杉木大门随着轻响缓缓打开,两边全副武装的炽天使恭敬地弯下腰行礼——萨尔玛区,这自己从小生长和玩耍的地方又一次张开了她温暖的怀抱。
伸出铠甲覆盖的手,抚摸较自己离开时又高出了一截的梧桐树,你抬头沐浴着树叶间闪耀流泻的阳光,头盔下俊美的脸庞露出一抹微笑。
没想到,自己这一走就是几年。
“欢迎回家,大人。”炽天使长官右拳平贴胸口,亲自带领你走进那扇许久不曾穿越的木门。
感受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你忽然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和姐姐黛博拉时常会在家中的花园里玩耍,父母偶尔还会在周末带你们两去神佑之城的游乐场。后来,当你们从 修道院学校毕业,姐姐加入了炽天使的猎鹰连队,父母则在为科瑞塔进行秘密工作时被白斗篷组织杀害了,你独自在这里呆了两年后决心走出城市开始书写自己的传 奇。
多年来,你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从未对别人分享的秘密——你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已经在记忆中逐渐黯淡模糊,只剩下零散杂乱的碎片。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神佑之城才是唯一的家园。
踏上溪流间石砌的拱桥,穿过克米尔祭司们管理的孤儿院。美丽的尖顶建筑错落有致分部在四周,围绕着那些开满花卉的中庭与雕塑喷泉,给这片供贵族居住的区域平添了许多生趣。你还记得上次回到这里,是因为一位朋友给自己举办了庆功宴会……
“嘿!昔日的夏摩尔英雄回来了!”俊朗又轻浮的声音传来,你会心地微笑着转向路边,一头细致卷发面目英俊的年轻贵族在向你挥手,考究华贵的服饰间还搭配着一柄金黄色细剑。
“你好,费伦,”你说,朝自己昔日的好友点头,“很高兴刚回来就能看见一张亲切的面孔。”
“哦,那正是我的迷人之处,”费伦笑道,俏皮地眨眨眼,“当然啦,这和契约团指挥官,泽坦毁灭者比起来当然不值一提。”
“要我说,那听起来还不如夏摩尔英雄顺耳。”
“可已经不能衬托你现在的成就和身份了不是吗?”费伦甩甩手,“你不知道当你回到神佑之城的消息传开后人们的反应,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里居然生活了那么多居民,而你却连护卫都不带就走在大街上。”
“我觉得在神佑之城的高墙内暂时还没有想取我命的人,”你漫不经心地耸肩,“而且谁能想到契约团指挥官会是个独行者呢?”
“你总是那么聪明,”费伦充满魅力的一笑,展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来吧朋友,如果当你满载荣誉归来时我却毫无准备,那我费伦也太不够朋友了。”
“我很高兴又能给你一个参观我酒窖的借口,”你笑道,“不过上次你替我准备了宴会结局可不怎么好,记得吗?”
“啊哈,那次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费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年前他曾在宴会上被萨蒙大臣雇佣的强盗绑架,是你单枪匹马将他救出来,最后萨蒙也因此接受了审判。
“现在科瑞塔已经不一样了,在神佑之城里别说强盗,就连小偷也撞不见几个。我们军队的战线也推进到了女王谷以外,这可都要归功于你,我的朋友。”
“我不认为自己对于王国的战争做了多少贡献。”你说,注视着街道上几只远到而来的哈克蛙商人,它们都是被泽坦爪牙毁灭了家园的流浪者,但在你的劝说之下来到神佑之城经商。
“对了,我差点忘了……”费伦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用红色缎带捆绑的羊皮纸,上面烫印着科瑞塔王室的狮鹫家徽。
“珍娜女王的亲笔谕令,提升你为科瑞塔一等侯爵。”
“陛下?”你接过羊皮纸,上面带着郁金香般的熟悉香气。这股气息让你眼前立马浮现出了女王高挑修长的身影,那个比你年长不了多少的科瑞塔最高统治者。
“嗯,本来应该是阿妮丝女公爵把它带给你的,”费伦说,“但我认为应该给这欢乐的时刻增添些惊喜,就把它要来了。”
“听上去恰恰是你的风格。”
(注:古代欧洲正统爵位等级自下而上为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阿妮丝在游戏中翻译为“女伯爵”我想是因为Earl是欧洲爵位里唯一的英文词汇,所以用来代指所有勋爵,实际上凭借她光刃模范大师加上女王闺密的身份不是公爵也至少是侯爵了)
“得了,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呢,”费伦拉起你的手,“跟我来吧,很多老朋友都在等你,还有尤兰达男爵夫人,你不知道她有多想看到你……”
“不,等等,费伦,”你没有动,仍然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羊皮纸,“我想……我得见她。”
“什么?觐见女王?”费伦一愣,随即挑起了眉毛,“现在?”
“嗯,现在。”你坚定地点点头。
“唔……我明白了,”费伦沉吟着,“反正宴会才刚刚开始,但你一定要在两小时内回来,否则那些急着想认识你的贵族小姐们会把我生撕了的。”
“我向来很守时,”你轻笑道,“而且我认为你会对漂亮姑娘更有兴趣。”
“啊~那还真是不可否认的一点。”费伦打着哈哈说,“好吧,我得先回到会场里去了,待会儿见我的朋友。”
“嗯,待会儿见。”
阳光中,你转身奔向进来时的入口,走过孤儿院,越过拱桥。大门两边的炽天使守卫都用诧异的眼光看向你这个才进来不到五分钟的人,但你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朝上城区的方向跑去。即使隔着护甲,你依然能感觉到手心中的羊皮纸上传来阵阵温暖。
“哦,他们看上去可不大高兴。”阿曼德看着前方传出阵阵失望叹息的人群说道。就在刚才,几名炽天使军官来到广场上,向他们宣布契约团指挥官已经回到萨尔玛区的宅邸中了。
“花了这么长时间却没看见人,自然不会好受了。”塞莉亚两手抱在胸前说,而艾琳看起来几乎和其他人一样失望,她差点就有机会见到那个苍白之树提起的人类英雄,而现在看样子得等其他机会了。
“走吧,我们先找一家旅店住下,”塞莉亚提议道,“凭借那枚徽章,你可以在这儿停留一个月,我想足够把神佑之城游览个遍了。”
“那可不一定,”阿曼德摇头,“神佑之城还有许多隐藏的神奇地方,如果没有人引导说不定得花上半年才能全部找到。”
“这么说你算是相当了解了?”
“也说不上,”阿曼德有些得意,“比如说离这儿三条街有个奇怪的酒吧叫‘死胡同’,你在里面时常能遇见许多有趣的人,有次我看见一个红头发的诺恩竟然问服 务生有没有寒冰地虫肉干。至于那儿的店主……天知道是谁,倒是有个相当漂亮的女孩时常会过来主事,好像是叫卡丝什么什么的。”
“真是令人惊叹。”塞莉亚不着痕迹地讽刺道。
他们带着不高兴的艾琳脱离了人群,时间已逼近黄昏,一轮红日从西边天空中缓缓下沉,归巢的群鸟从他们头顶飞过,只留下串串婉转的啼鸣。远处飘来悠扬的教堂晚钟声,给这薄暮时分的城市平添了几分宁静。
“我饿了……”阿曼德说,他今天一天只吃了几块苹果派,“我想我得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那也要等我们先找到住处再说,”塞莉亚指着前方,“我记得这条街的尽头就有家不错的旅店。”
“好,我们就去那里吧,”阿曼德回味似地摸摸嘴唇,“我可要好好重温一下神佑之城的烤鹅和白兰地。”
三人沿着街道前进,艾琳很快就从失望中恢复过来,并且被神佑之城的暮色景致所吸引,用她的话来说,黄昏是一天中最迷人的时刻,因为它兼备了白天的活力繁华 与夜晚的宁静安详。比之其他种族,希尔瓦里总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美好或神奇的事物,这也许就是他们能始终保持精神愉快的原因。
整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大大的礼物盒,装满了令人期待的未知。
“等从这里离开后你打算去哪儿呢?”阿曼德不由问艾琳,她正从街道边缘的石栏远眺向隐约的山丘,在那里,天空的极尽处被渲染得鲜红如血。
“我也不知道,”艾琳轻快地说,“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很多事情想做,如果把它们都写下来肯定能列一张长长的清单。”
“长得能拖到地上也说不定,不过你有的是时间,”阿曼德发现自己正在微笑着,“我听说你们希尔瓦里的寿命都很长。”
“和许多树木一样长。”艾琳点头。
“不会觉得无聊吗?我指的虽然有如此长久的生命……”
艾琳睁大了她玫瑰色的眼睛。
“那让自己充实起来不就好了吗?”她偏着脑袋,“其实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据我所知魔力较强的人类寿命都会大大增加,其中毫无疑问也包括你,阿曼德。瑞斯特尔。”
阿曼德忽然想起从遭遇强盗到现在,艾琳始终没有提及自己是一名守护者这件事,因为她知道他抗拒提及诸如此类的事情。
尽管,是自己对她有所隐瞒。
“其实对于每个种族来说,人生都是有最终目标的,有了目标就不会迷失或厌倦,”艾琳继续说,没有注意到阿曼德眼中的愧疚,“对于夏尔来说,生命是一场战 争;对于阿苏拉来说,生命是永恒炼金术中的一个方程式;对于诺恩来说,生命是一次狩猎。”她微微一笑,“而对于我们来说,生命是一段野猎。”
“所以说,我的生命也终究会有最终意义?”阿曼德皱眉沉吟道。真是讽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人类对于自己的人生意义有一个彼此认同的统一说法,他们的人生不是战争,不是狩猎,更不是方程式……
那究竟又是什么呢?
艾琳看着逐渐陷入沉思的阿曼德,忽然伸出手轻轻摸着后者的额头。
“你们人类,用这个地方思考的太多了。”
她的手往下游移,最后停在道格左边胸口前。
“你们应该也要从这个地方去思考。”
阿曼德尴尬脸红着,毫无疑问,艾琳又说出了一个准确但令人不快的事实。
“快点!你们两个!”塞莉亚在前面催促道。
“我们走吧。”艾琳放下手说,离开阿曼德领着奈姆斯走到前面去了,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以前阿曼德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可打自己从守夜退伍起,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很多事情。有时他会为此感到困惑,甚至短暂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布莱克说他前世也许是个得不到欣赏的作家,从而把苦恼带到了今生。
小跑几步跟上其他人的步伐,阿曼德忽然没来由得有些庆幸,庆幸他们没能亲眼目睹契约团指挥官的英姿。当瞻仰着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另一个人,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抱歉,”耳边传来一个年轻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阿曼德一愣——这声音听上去居然有几分耳熟。他转过身,看见全身覆盖在白金色铠甲内的修长身影站在自己面 前,六英尺有余(注:一米八五上下)的身形比阿曼德还高上一点,奇异华美的护甲上雕刻出无数金色图案与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着晶石般的微光,仅仅在头盔面部 留下十字形开口。一袭洁白无瑕的战袍固定于护肩从而披在身后,上面用金丝纹绣出太阳十字圆轮标志,映衬着头盔两侧竖起的羽饰。
阿曼德略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那些公会的著名英雄身上,他极少在其他地方看到如此精美华丽的护甲,而且眼前明显还是量身定制的一整套装备。
“我想这可能是你掉的。”笼罩在铠甲里的人说,举起一个熟悉的黑色日记本,阿曼德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天啊,没错,那是我的。”他惊魂未定地接过日记本,如果弄丢了这东西,他肯定会埋怨自己好几天。虽然他以前的日记也有遗失的,可丢失一本尚未写完的日记在阿曼德看来就像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般让他抓狂。
“谢谢你,真的。”收起日记本,阿曼德真诚地说。
“没关系,我想它应该对你很重要。”对方声音里多了些许笑意。阿曼德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拿着卷用红色缎带捆绑的羊皮纸,上面印着双狮鹫与盾牌的徽记,中间还有一个大写的“K”。
在科瑞塔,这是代表王室与珍娜女王本人的家徽。
“不得不说,你看起来很眼熟,”陌生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曼德,“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说完,他没有停留,转身大步走向不远处通往上城区的结界门,消失在那流动的水幕之间。
“眼熟?”阿曼德自语般轻轻地说。
第十章 无题
夜幕,悄然降临。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石铸铁镕炉里,一只全身泛着油光的金黄色乳猪插在烤架上缓缓旋转,而在其下方的煤炭里,马铃薯平摆在金属网中。铁制的平底锅内熬煮着野生洋葱以及浸泡奶油的青葱。矢车菊蛋糕放在壁炉上发酵,与之一同加热的还有小壶的蜂蜜和肉汤。
三个战士并排站在壁炉旁,把食物装满了锡盘,然后他们聚集在那张专供用餐的巨大石桌边,甚至连奈姆斯都有座位。虽然他们的盘里盛满了冒烟的烤乳猪,焦熟的洋葱和土豆,还有矢车菊蛋糕,但是他们寂静地坐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塞莉亚打破了沉默。
“巴萨泽,”她吐了一口气,在炭火的热气里她的声音变得嘶哑。
“德薇纳,丽莎,古兰斯,梅兰朵及克米尔,我们现在为了今后的奋战准备在这用餐,科瑞塔不只是为人类战斗,也为你们,以及所有的种族而战,与我们同在吧,帮助你们的子民战胜所有强敌。”
随着这句话,他们相视而笑,刚才的抑郁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并动手开始吃喝起来。
这里是一家相当不错的旅店,窗外已经暮色沉沉。虽然他们并不是旅店餐厅内唯一一桌用餐的客人,但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单单从他们的组合就能看出来:一位炽天使士兵,一名人类武士,一个希尔瓦里以及一只猎豹。
看上去十分古怪。
其实,在神佑之城中看到异族人也并不稀罕,只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公会或某个组织的成员,通常不会进出酒馆旅店等休闲场所,这些肩负着重任的勇士时常都来去匆 匆。然而此刻一个希尔瓦里由炽天使士兵陪同,与其他客人没有两样地出现在旅店,自然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不过旅店老板倒是没在乎这些,只要对方口袋里有足 够的钱币就行,因而他们的晚餐才会如此丰盛。(注:公会里的成员相当于玩家群体)
大口咀嚼嘴里的猪肉,外焦里嫩的香酥口感在口腔内散播开,阿曼德举起酒杯——艾琳和塞莉亚正在商量明天到底是去参观六真神神殿还是皇冠高阁,反而让他感觉到一种祥和的宁静。
痛饮一口白兰地,他险些忘记这种味道,好在此次旅行让他及时得以重温。
“要我说还是去看看皇冠高阁,”桌子对面,塞莉亚端着杯子说,“那是珍娜女王陛下亲自下令修建的标志性建筑,代表了人类经受的苦难和依然屹立的勇气。”
“可是我也一直很希望瞻仰人类的六真神,”艾琳把煮过的青葱洒在肉汤里,有些神往地说,“传说德薇纳和丽莎比世间的任何女人都要美丽,巴萨泽则是最英勇强大的战神,古兰斯掌管所有生灵的死亡,克米尔是真理女神,而梅兰朵——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就连母树都要来自于她。”
“在科瑞塔,许多地方都能看到真神们的神殿和雕像,可皇冠高阁只在神佑之城才有呐,”塞莉亚耐心劝解道,就像在给一个冲动的小孩解释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况且皇冠高阁里时常都会举办英雄之间的决斗竞技,那肯定会相当精彩的。”
“是啊,的确很精彩,可你似乎忘了此类活动已经被暂时关闭了。”阿曼德适时提醒道,塞莉亚充满“杀气”地看他一眼。阿曼德知道,在塞莉亚看来让一个和王国几乎毫无关系的希尔瓦里进入全科瑞塔最大的一座神殿,那与变相亵渎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自己,她恐怕一个树精灵也没兴趣认识。
奈姆斯可不管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它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啃着肉块,周围许多客人都有些谨慎又好奇地偷看它。
“唉,可惜今天没能见到契约团指挥官。”不远处的酒柜前,两个商人打扮的旅客议论起来。阿曼德脸上表情一僵,随即收敛了笑容,开始低下头默默地吃东西,努力忽略这些令自己不安的东西,但它们还是不识抬举地钻进他耳朵中。
“你知道现在他去哪儿了吗?”另一个人急切地问道。
“好像是直接回了萨尔玛区,”第一个人惋惜的说,“据说费伦勋爵还专门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我猜他现在肯定在晚会上。”
“我很好奇陛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召见指挥官,你知道的,为他册封个爵位什么的……”
“我敢说加在指挥官身上的称号已经太多了,单是泽坦毁灭者就足够让整个世界记住他。”
“说到这儿我倒是更希望契约团能够继续击败其他巨龙。前一阵子我在布里斯班经商时听说他们在白银荒地内建造了一个新营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阿曼德心念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不想偷听。契约团在白银荒地驻扎军队?作为守夜人曾经的一员他很清楚,这个联盟的一切行动都是围绕他们的最终目标——上古巨龙所展开的。而在白银荒地建造营地就说明那里也开始面临着某种来自于巨龙的威胁。
但就他知道的来看,泰瑞亚世界到现在为止共出现了五头上古巨龙:不死巨龙泽坦已经倒下了;火焰巨龙派莫德斯至今还在地下与阻挡它及其仆从的矮人们战斗;冰 霜巨龙卓玛依然占据着极北地区的席瓦山脉;水晶巨龙克拉卡托则盘踞在水晶沙漠北方,封锁了通往伊洛纳的道路;还有一条潜伏在无尽之海中的神秘深海巨龙,至 今泰瑞亚几乎没有关于它的资料。可没有哪一条上古巨龙或者巨龙爪牙位于白银荒地周边,那里据阿曼德所知一直是属于风裔的领土。
身体不意察觉地颤抖一下,阿曼德忽然没来由得回想起了数年前,那声响彻泰瑞亚大陆的巨龙怒吼。尽管它已经随着泽坦的毁灭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去,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开始隐隐感觉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因为就是在同一天,绝音者绯红袭击了狮子拱门。
“嘿,”塞莉亚碰了碰他的手,阿曼德从深思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右手一直举着叉子放在唇边,上面叉着的烤肉都快凉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塞莉亚责怪地说。
“没什么,”阿曼德漫不经心地把烤肉送进嘴里,“只是在想以前的事。”
“就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向来都不是个喜欢怀旧的人。”
“说明我现在变了不是吗?”他举起酒杯。
“吱呀~”餐室的大门被人推开,吹进一阵略带凉意的晚风。阿曼德从自己的盘子上抬起头——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维洛,但随即他又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比维洛 要更高更壮。接近两米六的身高使他不得不弯着腰穿过那扇木门。他裸露的手臂上露出花岗岩般隆起的健硕肌肉,一头红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在这个典型的诺恩人 背后,还跟着一名看上去强力又轻盈的女夏尔,头顶两支长角看上去修长又纤细,身上的皮大衣笼罩了下面的精炼薄甲与漆黑长弓。她脚边还跟着只全身冰蓝色的噬 蝎,足比阿曼德在苹果园里见过最大的母蛛还要大。
年轻的男性诺恩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和女夏尔一起走到同他们相邻的石桌前坐下来,快速地问侍者要了烤鸡和啤酒后就开始凑在一起交谈。他们说话时的姿势看上去俨然是在讨论什么隐秘的事情,但诺恩与夏尔这两个种族在说悄悄话方面明显都不太擅长。
“鸦灵的翅膀啊,神佑之城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热,”年轻的诺恩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抱怨道,“真不知老大是怎么在这儿活下来的。”
“得了,伯拉罕,”女夏尔咧嘴露出她尖利的獠牙,似乎是在笑,“这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气候适宜的好地方,也就你这种整天在雪地里打滚的家伙会抱怨。”
“或许我们对于‘适宜居住’的定义不大一样……谢谢。”叫做“伯拉罕”的诺恩说着,抓起旁边侍者送来的清凉啤酒,抬起头来就是一阵牛饮,看得阿曼德眼睛发直。
片刻后,一品脱啤酒消失在了伯拉罕喉间,他重重放下杯子,长长地吐了口气。
“啊……凉快多了。”他叹息道,又向侍者要了一杯啤酒。他的举动让阿曼德不禁又开始联想到维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你这么傻笑干嘛?”塞莉亚又一次皱着眉头看向他。
“没什么,”阿曼德急忙掩饰,“我在怀旧,你知道的。”
“他在看旁边的那桌人,”艾琳直视着他的双眼,很明显从刚才起就在留神他,“而且要我说,他们的确是值得注意的一对。”
“为什么?”塞莉亚快速扫了一眼邻桌后问道,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吗?”她严肃认真的模样让阿曼德立刻就记起了她是个为科瑞塔效忠的炽天使下士。
“可疑?你是指他们是否怀着什么对他人不利的意图吗?”艾琳端详着一块从猪腿上切下来的肉。
塞莉亚想了想:“差不多吧。”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艾琳说着,咬了腿肉一小口,“只不过他们很有趣。”
“有趣?”
“嗯,就像一本封面很漂亮的故事书,你总会忍不住去翻一翻。”
侍者将两盘烤鸡端上来,分别放在夏尔和诺恩面前。那个女夏尔看了它一会儿,然后用单只爪子开始用餐,像一个熟练的屠夫将肉从骨头上分割下来。这使阿曼德感觉颇有观赏性,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光顾着看女夏尔解剖那只整鸡。
将烤鸡肢解之后,女夏尔开始把它塞进她嘴巴里。一块接着一块,粉红色的肉块消失在她的咽喉里。她的下额及牙齿正确运作将肉块消灭的方式,令阿曼德很感兴趣。他没办法把眼光移开,不论塞莉亚越过桌面瞪着他多少次。
“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去死胡同而要来这儿。”女夏尔吃着烤鸡含混地说。
“卡丝她们回修会了不是吗?”伯拉罕又灌下了半杯啤酒,终于暂时解了干渴转而撕下一只鸡腿,“现在酒馆肯定关着。”
“她们应该找个人代替打理,”女夏尔说,用一根爪子剔剔牙缝,“我喜欢那儿的果酒,还有乔丽做的蜜汁烤肉,肯定比这个要好。”她又切割下一小块鸡肉放在地面上,那只噬蝎立刻蹿动着六条长腿爬了过来,两只钳子频频点在肉块上,飞快地把肉送到它那锋利的口器里。
“我记得老大说他第一次见到她们俩就是在那儿,”伯拉罕大口啃着烤鸡腿,“嗯哼,当时是谁带他来着?那个命运之刃里的炽天使指挥官……”
“洛根。萨克里。”
“哦,没错,就是他,”伯拉罕点头,响亮地把鸡骨头扔回盘里,“我母亲貌似挺欣赏他。”
萨克里?阿曼德一愣,他们说的难道是炽天使指挥官,科瑞塔女王守护者,命运之刃成员洛根。萨克里?在神佑之城没人不知道这位执法者的名号,他在平民中更是享有相当高的评价。
“他是最棒的守护者,”女夏尔说,越过已经有一半只剩骨头的烤鸡看他,“就这个方面来说,你还应该向他请教。”
“再说吧,”又扯下一根鸡腿,伯拉罕露出一个令阿曼德为之吃惊的憨厚笑容,“这些都等我母亲回来和我一起去打猎后再说。”
“哦,我很高兴听到你们能和解。”女夏尔又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谢谢,不过这都是老大的功劳,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重聚……不过说起来,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在和人类的女王会面吧。”女夏尔说着,阿曼德惊讶于她语气中的平静,仿佛人类和夏尔长达上千年的战争对她来说并不存在一般。通常夏尔在谈及任何涉及人类与他们间的关系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明显带有偏向性的神态或语气。
尽管,现在两族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
“我们离开时卡丝和乔丽说一定会有庆功宴,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去萨尔玛区或者王宫找他。”
“哦,别傻了伯拉罕,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女夏尔摇摇她硕大的脑袋,两只角带起危险的破风声,“我们只能在城里等老大的消息,这儿可不是霍布雷克,我们不能想去就去。”
“狼的爪子啊,难道我们只能坐在旅店里干等?契约团现在很可能已经出发了……”伯拉罕不满地大喊。
“你小声点!”女夏尔举起一根鸡腿骨作势要敲他的脑袋,“在老大来找我们之前你给我安分地守在这儿。”伯拉罕看上去既失望又垂头丧气。
“吱——”餐室大门再次推开,阿曼德朝那边看了一眼,顷刻间如本能反应般地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艾琳与塞莉亚则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搞得不知所措,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门口,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进来,翠绿的护甲映衬着同样颜色的皮肤,雕刻满叶脉般的纹路,竖起的短发如同小树的枝干历历可数。他背着一张数尺长的大弓,碧绿色的眼睛中7满坚毅与平静的神色。
“伯拉罕,罗克丝,”进来的希尔瓦里说,看向邻桌的两人,“战斗大师邀请你们去参加晚会。”
“拉兰瑟?”女夏尔听见了希尔瓦里的声音,回过头来眯眼打量了对方片刻后眼前一亮。
“嗨,朋友,”伯拉罕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并朝对方举起酒杯,“好久没见了。”
然而希尔瓦里没有回答,他注意到了正呆呆站在餐桌边的阿曼德,脸上的表情惊愕又不可思议。阿曼德掩饰地坐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明显已经开始认出自己。
“阿曼德?”男希尔瓦里走向他们这桌,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阿曼德。瑞斯特尔统领?”
阿曼德看着面前的两位女士,无奈地一笑,重新站起来面向希尔瓦里。
“拉兰瑟战斗大师。”右拳紧贴左肩,阿曼德立正向来者致以一个守夜人式的见面礼。
第十一章 印痕
火焰在壁炉内的木炭上燃烧着,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染红了粉刷成白色的墙壁。阿曼德有些不自然地坐在软椅里,塞莉亚与艾琳则在房间的另一边,正同那两个陌生的诺恩和夏尔继续刚才被迫终止的晚餐,并且相互攀谈着。眼下他们都身处旅馆内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只有他和拉兰瑟独处在壁炉前。
抬眼看看面前的拉兰瑟,后者正安静地凝视着壁炉深处,仿佛在寻找火焰里的一个答案。阿曼德不由得回想起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而自己能如此年轻就成为守夜人统领,与他的帮助也是密不可分,尽管这位希尔瓦里的年龄毫无疑问比自己要小。
“大师?”他轻声呼唤,觉得自己应该率先打破眼前的僵局。
“嗯?”拉兰瑟回应,眼中依然倒映着壁炉深处的火光。
“呃……没什么。”阿曼德为之一阵窒息,他几乎忘了即使拉兰瑟也毫无疑问地是个树精灵——一个几乎从不去理解语言中深意的种族,因为他们都坦率而真诚。
“哈哈哈……”身后传来伯拉罕开朗的大笑,听起来似乎是塞莉亚讲了个很动人的笑话……他们这么快就混成一路人了?
“我以为你死了。”良久后,阿曼德觉得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拉兰瑟终于开口说道。
“嗯……什么?”阿曼德正暗自担心塞莉亚会不会和那个女夏尔罗克丝打起来,拉兰瑟温文尔雅的话在他耳边无异于一道炸雷,瞬间把他拉回现实的同时也让他不安起来,因为他实在没听清对方刚说了什么。
“我以为你死了,”拉兰瑟重复了一遍,以树精灵们典型的对话方式——直视阿曼德的双眼。
“是啊,我想我比较幸运。”阿曼德搔搔后脑勺,心虚地移开视线。
“可你为什么不回来?”拉兰瑟问道,紧追着阿曼德的目光不放。
“也许是我的勇气不足以胜任守夜人的职务吧……你知道,我至今都还因为以前的事做噩梦。”
又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不是你离开的理由,阿曼德。瑞斯特尔,”拉兰瑟说,坚定地摇摇头,“我了解你,从你加入守夜人那天起我就始终在关注你,你的勇气不输于任何战士,你离开也不是因为你被恐惧击垮。”
阿曼德无言以对。
“三年前,你作为守夜人的诸多统领之一,参与了整个利爪岛战役,你亲眼见证了利爪岛堡垒的沦陷与重新夺回。”拉兰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刹那的黯淡,“当然,还有可敬的战斗大师弗加尔。克恩森的牺牲。”
阿曼德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倾听拉兰瑟叙说那段自己逃避了多年的往事。
“在夺回利爪堡的战斗中,你跟随后来的契约团司令特拉赫恩以及契约团指挥官,同时也是守夜人战斗大师的亚历克斯。卡门共同战斗,”拉兰瑟继续说道,“可在利爪堡垒夺回后,你却没有回来,我们在发现你的遗体,所以我们只能认定你早已被消化在瘟疫使者的胃里了。”
“你没有家人,没有教父教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当时我亲手写好了给你亲属的慰问信,却又不知道该寄给谁,”说到这里,拉兰瑟露出苦涩的笑容,“即使在所有牺牲者中,你也算是十分出众的一个。”
“或许……这就是我当初加入守夜人的原因之一吧。”阿曼德也笑笑,“即使哪天我死了,也不会给他人带来悲伤,就连我的朋友也全都牺牲在了那次战斗中。”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拉兰瑟说,十指指尖相贴端坐在椅子上,“直到后来她来到守夜人要塞。”
“她?”阿曼德先是一愣,而后他反应过来,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贝琳达?”
拉兰瑟缓慢地点点头。
“你无法想象她当时的样子,”他露出回忆的神情,“美丽、悲伤……但是坚强,她为了得知你的消息以炽天使上士的身份来到守夜人要塞。我把那封慰问信交给她,可她拒绝接受抚恤金,并且在我面前把信丢进了壁炉里。”
“为什么?”阿曼德强忍着扇自己耳光的冲动。
“她相信你,没有别的,”拉兰瑟叹了口气,“她告诉我你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因为你是她生命中的英雄,她会等你回来并以你的名义继续战斗下去。”
阿曼德紧握着椅子的扶手,两手的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了,因为他怕自己当着拉兰瑟的面狠狠揍自己一顿。英雄?不,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这个词,自己只是个可恶的胆小鬼,一个不敢面对过去的混蛋罢了。
他辜负了贝琳达对他的期望,他以为离开能够平息一切……
可到头来,什么也没变,那个女孩依然在等他,花费自己生命中最青春美好的时光去等他。
因此,他选择了离开。
他以为贝琳达会为此悲伤,为他哭泣,甚至到守夜人要塞找他………但经历了这一切后最后她仍可以忘记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并且找到一个比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自己更好的伴侣。
“她……现在还好吗?”阿曼德抬起头,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嘶哑。
“我也不知道,”拉兰瑟摇头,“如果你获取她的确切消息,你应该向我的两位朋友打听。”
“他们?”阿曼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伯拉罕与罗克丝。
“嗯,他们一直在与契约团指挥官共事,同行的还有贝琳达的妹妹玛乔丽。德拉奎。”
“他们认识玛乔丽?外界盛传的新命运之刃就是他们?”如果换在平时,阿曼德打赌自己会因此而兴奋甚至激动,可现在他关心的唯有他们知道贝琳达的现况。
“没错,”拉兰瑟点头,同时把手伸进衣服下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徽章,它被雕刻成十字盾牌后双剑相交的模样,盾面上纹着代表守夜人的火焰图案。
“你还认识这个么?”他摊开手把徽章递到阿曼德面前。
阿曼德眯起眼,在跳动的昏暗火光下,他看到了图案下面清晰的字迹:
阿曼德。瑞斯特尔
守夜人组织统领
“你……竟然还留着它……”他喃喃地说。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守夜人之一,我习惯保存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拉兰瑟一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擢升统领时我说的话?”
“荣耀。”
“是的,我曾告诉你如果要做一件事,我的朋友,就得全心全意的就去做。过去的你如果还少了点什么,那就是对胜利的期望。”
阿曼德谨慎而缓慢地伸出手,伸向拉兰瑟手中的徽章,但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徽章边缘时,他停住了。
拉兰瑟沉静地注视着他,默默无言。
倒抽一口凉气收回右手紧握成拳,阿曼德别过脸:“不,我不能拿回它,抱歉大师。”
“为什么?它难道不是属于你的吗?”
“我不配……我早就毫无荣耀可言,”阿曼德颓然摇头,“在利爪岛我看见那些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倒在我面前,他们的鲜血和尖叫,还有他们破碎的躯体……我再也不能容忍那在我眼前发生。”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
“是的,”阿曼德痛苦地点头,“从那以后,战场成了我的梦魇,而我也再没有和我所珍惜的人一起冒险过。”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就连身后的其他人也没有再说话。
“在巨龙的力量面前,光靠你自己几乎不可能守护什么东西,”半晌后,拉兰瑟轻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让阿曼德捉摸不透的赞许意味,“不管怎样,组织现在需要你,我原本还在为人选而发愁,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组织……需要我?”他难以置信地重新转向拉兰瑟,“他们在找什么?”
“一个一流的助手,能与最伟大的英雄们并肩作战的领袖,”拉兰瑟收起徽章站起来,“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朋友,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重新加入守夜人,你将获得重铸荣耀的机会,奥摩拉将军想必也会高兴看到你归来。”
“如果……我拒绝呢?”阿曼德试探性地问。
“那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吧,”拉兰瑟一笑,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好了,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现在脱去你身上的旅行装,换上漂亮的礼服跟我们一起走吧,夜晚还很漫长。”
“走?去哪儿?”阿曼德被拉兰瑟突然的转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去参加一场盛宴——契约团指挥官的庆典。”
华美的环形王座室中,一半镶嵌入墙壁内的多里安式石柱支撑着遥不可及的玻璃穹顶。阳光在上面折射出七色的流晕,仿佛笼罩在水晶雨之歌下,这儿白天有日光闪耀而显得壮丽,晚上亦有月光微烁有若魔力迷离。巨大的古老石碑屹立在宫殿尽头,上面雕刻着泰瑞亚六位真神,风格凌厉,栩栩如生,仿佛在云端俯视着穹顶下的一切。
十米高的厚重大门发出低沉的声响,打开了一条足以让数个人并肩行进的入口。你走进这已许久未曾造访的大殿,四周伫立着身穿暗金色护甲佩戴精钢长剑的光刃护卫,他们都是女王的私军,有着挺拔的身躯,神情坚毅而充满力量。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十数位科瑞塔的大臣站立在王座室中间的水池四周,几乎都已年过半百,可却都是科瑞塔官僚群体的最顶层人物。此时,他们看向你的目光有欣赏,有惊讶,也有冷漠甚至不善,但你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径直越过拱桥望向石碑下金红相间的王座,两道不同颜色的美丽身影正在那里等你。
走过铺着红毯的地面,来到王座台下面那条石制小桥上。你取下头盔,露出俊美年轻的脸庞,单膝跪地朝王座上端坐着的人行礼,一如当年你最初见到她时。
“陛下,我回来了。”你垂下头轻声道。
“请起身,卡门侯爵,科瑞塔的英雄。”石台之上,女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柔声说。
你直起身来,才发现珍娜女王已经走到你面前。她穿着华贵考究的白金礼服,露出她美妙的香肩,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梳在脑后。她有着小麦色的细腻皮肤,以及一双勾人的漂亮棕色眼睛,仿佛蕴含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然而这位科瑞塔的最高统治者,也仅仅只有二十八岁。
“阿妮丝告诉我你回来了,”珍娜说,她的笑容很美,让人不由自主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我很高兴科瑞塔能够出现你这般勇士,因为你我们不再面临来自泽坦的威胁,并且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回击半人马了。”
“我很荣幸能为自己的国家效力,陛下。”
“喵~”一声轻叫,一只白肚子的黑色猫咪灵巧地小跑过来,绕着你转了两圈后在你被胫甲笼罩的腿上亲昵地蹭着。
“小影子也很想你。”珍娜低头宠溺地看着那只猫——那是她儿时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
(注:在女王王座室这张副本里,王座旁边有一只叫影儿的小猫,你可以逗它玩。)
你摸摸影儿小巧的脑袋,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你的手指,然后躺倒地下露出肚皮来要和你玩耍。
“看来我们的英雄无论在哪儿都很受欢迎呢。”女王身后,一袭暗蓝色长袍的阿妮丝女公爵走上来,她生得相当美貌且与珍娜年纪相仿,有着一头绝妙的红色长发。作为珍娜的闺蜜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并且在珍娜成继承王位后始终以光刃模范大师的身份保护她。
“女公爵。”你欠了欠身。
“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亲爱的,”阿妮丝俏皮地摇摇手指,“你现在回家了,所以不必多礼。”
“我很高兴能回来,不得不说,神佑之城变得更美了,你们两位也一样。”
“哦,那很中听,”阿妮丝纤指掩口轻笑道,“在契约团的磨练让你变得沉稳了,亚历克斯。”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显得拘束又谨慎,”女王赞赏地打量你,“现在再看看几年后的你,已经是一位伟大的领袖了。”
“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一个人什么也干不成,而且我还要感谢陛下在前段时间的圣林峰会里给予我支持。”
“你为科瑞塔解除了泽坦这个大患,我作为女王自然要站在你这边。”珍娜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移向不远处一个留着尖长胡子,神情倨傲的秃头老贵族,“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我的做法。”
“恕我直言,陛下,”对方察觉到了珍娜的视线,表情淡漠地朝她鞠了一躬,“内阁只是认为现下应当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回击半人马上。毕竟泽坦倒下后我们的军事压力减少了许多,并且成功收复女王谷全境。”
“内阁这么认为?还是只有大臣你这样想?”阿妮丝不卑不亢对质道。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上古巨龙的威胁要大于半人马,考迪克斯大臣,”你朗声说,“如果放任不管,它们的阴影将笼罩整个泰瑞亚,到时候就算我们收复了所有失地也无济于事。”
“什么?卡门侯爵,你是在暗指我们应该把自己的国土拱手让给敌人吗?”考迪克斯冷冷地回答。看来他至今都没忘记你与萨克里队长审判了他的幕僚——萨蒙大臣,这件事无疑给他的势力带来了损失。
“够了,”珍娜清喝一声,美眸中开始浮现出怒色,“卡门侯爵的针对上古巨龙的一切行动我都知道,我相信他的判断是值得大家重视的,考迪克斯大臣。”
“当然,陛下,”考迪克斯无声地冷笑着,“希望您是对的。”自从考迪克斯庄园事件后,萨克里队长的炽天使以行政处罚为名,趁机剪除了他在上流社会的许多势力,并且将他家中一半的内阁守卫更换为了炽天使,因此近来他的情绪可不怎么好。
不过,这也只会让你偷笑而已。
“好了,卡门侯爵,我很高兴你能在第一时间来看望我,”珍娜重新面向你,祝福般地伸出手,“不过如果我在费伦勋爵为你张罗晚会时独占你,那就显得太失礼了。”
“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虽说他有些……年少风流。”
“关于这个我们早有耳闻,”阿妮丝眨眨眼,“只是最近他有点不高兴,因为有太多贵族小姐试图接近他了。”
“那不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么?”
“可她们的真正意图都是想打探更多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能预见今晚的宴会会有多精彩……”
“啊……”你脸上的笑容一僵,“阿妮丝女公爵,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与我共赴晚宴呢?”
“哦?科瑞塔的英雄为难了?”女公爵露出一丝小女孩般的顽皮,珍娜也微笑着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你无奈地重新戴上头盔,“看来我只好让费伦把契约团指挥官已经阵亡的消息告诉大家了。”
“哦,那可不好,”阿妮丝一笑,“不过与泽坦毁灭者一同出席晚宴听上去很棒,肯定会特别有趣。”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女公爵。”
第十二章 英雄的庆典
穿过克米尔祭司孤儿院,孩童们在庭院里的秋千和翘板上玩耍。阿曼德看向拱桥那头广场上白色的雕塑喷泉,彩虹在晶莹的水珠间若隐若现——这是他在神佑之城居住多年来头一次进入萨尔玛家园区。
“这里是步行区许多贵族生活的地方,”已经换上一身碧绿色礼服长袍的拉兰瑟在身后说,他们刚刚通过了防守严密的大门,“有许多著名的英雄都曾在萨尔玛区居住过,当然,其中也包括卡门指挥官。”
“他在这儿长大吗?”艾琳着迷地环视四周。
“是的,”拉兰瑟微笑着点头,对于这个同族的希尔瓦里,他总是带着长者般的关怀,“指挥官的整个童年都在萨尔玛区度过,还有他迷人的姐姐黛博拉。卡门。”
“可是这里也很热,”伯拉罕擦拭着额头嘟囔道,对于四周修饰精美的中庭和美丽的尖顶房屋视而不见,“老大居然还能忍受整个童年……”旁边的女夏尔罗克丝朝 他翻了个白眼。就在来这儿的马车上,阿曼德正式认识了两位新命运之刃的成员,他们在各自的种族内都已经成为传奇人物,却并没有阿曼德想象中的高傲和难以接 近。事实上,当伯拉罕与罗克丝得知阿曼德参加过利爪岛战役后,他们还绕有兴趣地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以及指挥官在守夜人的事迹。
“战斗大师?嗯?”伯拉罕在听阿曼德描述了指挥官的受勋仪式后羡慕地说道,“守夜人的称号听起来比德曼修会好多了,什么‘教士’……说得好像要在战场上教敌人念书似的。”
瞥了一眼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塞莉亚,自从他们离开旅店起她不知怎么地始终不说话,也不和他们任何人交流。而且当他们登上来这里的马车时,阿曼德相信自己看见了她发红的眼圈:在认识塞莉亚的这些年里,自己还从来没见她哭过。在炽天使部队中服役一定把她磨炼地坚强了。
看样子,现在能够保持正常的也就只有艾琳一个。
领路的炽天使士兵带他们走上纪念碑广场,街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但都穿戴考究。阿曼德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杂货摊后面蹲着几个丑陋又奇怪的生物:它们是一种半人 高的青蛙,圆形的、没有脖子的身体上是一颗有巨大嘴巴的头,它们的眼睛又宽又大,时刻瞪着像在责难别人。但就是这样几只青蛙,身上还穿戴了按照他们体形打 造的甲胄。
“哈克蛙?”阿曼德注视着那几只正用低沉刺耳的声音彼此交谈的蛙人,它们同时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我从来不知道神佑之城里也有。”
“哦,它们是哭泣托部落的哈克蛙,”拉兰瑟说,愉快地朝他们挥挥手,哈克蛙们也都热情地回应着,“哈克蛙中最大的族群之一。”
“哦,他们可真丑。”罗克丝眯起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瞧瞧他们疙疙瘩瘩、布满粘液的皮肤……”
“为什么他们会到神佑之城来呢?”艾琳一如既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据我所知哭泣托的领地在血潮海岸,离此有足足两个月的路程。”
“他们曾经的领地被泽坦大军摧毁了,”拉兰瑟惋惜地说,“指挥官和战斗大师弗加尔解救了整个部落,帮助它们寻找新家园的同时与女王商议同意它们在萨尔玛区经商。”
“而作为回报,哭泣托和契约团一同对抗泽坦?”阿曼德补充道。
“没错,”拉兰瑟一笑,“也是因此,人类与哈克蛙之间首次开始了沟通和交易。”
他们穿过广场,金银两色的灯光在前方的一处私人花园内亮起,开满奇珍异卉的中庭里传来人群的谈笑与酒杯碰撞声。花园大门上装饰着彩带与冬青花环,数名炽天使士兵昂首挺胸站在旁边,保护着里面的贵族们。
“我们到了,他们会在大门前引荐我们。”拉兰瑟说,阿曼德听见了竖琴低沉婉转的鸣奏,在夜色中格外轻柔。
炽天使把他们带到了蔷薇缠绕的石制拱门前,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门前身穿长袍的使者清清嗓子,拿起面前桌台上的羊皮卷:
“下面引荐一位无需赘言的英雄,守夜人战斗大师拉兰瑟,陪同的是伯拉罕先生与罗克丝……嗯……女士。”
伯拉罕笑了出来,罗克丝危险地眯起眼:就大多数人类而言,夏尔就如鲲艮一样不易区分性别。
“好了,我们进去吧,选择你们喜欢的人喝上一杯,好好享受接下来的夜晚,我想指挥官很快就会现身。”他们走进笑声此起彼伏的宴会场地后,拉兰瑟向他们告辞。
“那你呢?”阿曼德不安地看着他,距离上次自己出现在某个晚会会场上已经过去了几十个月。
“我和一些特殊宾客还有事情要谈,”拉兰瑟笑笑,随手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取下一杯葡萄酒,“好好照顾那个小树苗。”
“嘿,我可听见了。”艾琳不满地抗议道,但拉兰瑟挥挥手就离开他们转身走向了会场另一边。
“哦,我不喜欢这样,”罗克丝说,皱眉瞪着那些用奇怪眼神打量她的人,“要我说在老大家举办一个比较私人的派对会更加有趣……”
“这是官方程序,罗克丝小姐,”阿曼德说,他们沿着草坪上蜿蜒的小路走向晚会中心,一路上无视宾客们奇怪的目光,“或许在晚宴结束后你们可以在指挥官家里庆祝。”
“哦,老大家有最上等的果酒,”伯拉罕回味似的咂咂嘴,“我至今还记得……”
“行了伯拉罕,上次你在死胡同喝完了整整一桶麦酒的事我都不想提,”罗克丝晃动着头角,“也许在这儿你应该稍微收敛点,别给老大丢脸。”
“对不起,你说的是哪家酒馆?”阿曼德注意到了她话中的细节。
“死胡同酒馆,”罗克丝转向他,“怎么了?哦,也许你不知道,那是城里一家很隐蔽的小酒馆……”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有时也在那里喝酒,而且我一个朋友的妹妹玛乔丽。德拉奎据说正在和你们共事……”
罗克丝狼一样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惊讶神色,伯拉罕也暂时从对苹果酒的回味中清醒了过来。
“乔丽就是死胡同酒馆的女主人,”罗克丝缓缓地说,眯起眼好像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阿曼德似的,“你认识她姐姐?贝琳达。简.德拉奎?”
“我……”阿曼德揶揄着,求助地望向艾琳:她正在不远处同一名年轻侍者愉快地交谈,似乎她天生就擅长与人交际。而塞莉亚……天知道她现在躲到了会场的哪个角落。
“没错……我认识她。”他咬牙承认,强迫自己看向不远处的玫瑰花丛,不少贵族少女在那里流连着,“不过很久没见了,她……还好吧?”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伯拉罕与罗克丝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那位炽天使小姐塞莉亚都很关心这个问题,”伯拉罕说,“她在旅店里也问过我们。”
“她是贝琳达最好的朋友。”
“没错,她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罗克丝点头,“不过既然你们都认识贝琳达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消息?”
“这个……一言难尽……”阿曼德叹了口气,“最近三年我一直在科瑞塔四处……呃……游历,塞莉亚自从贝琳达去年被调到萨尔玛堡垒担任指挥官后就和她失去了联系。”
“是这样……”罗克丝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而伯拉罕看自己时竟然多出了一种类似怜悯的眼神。
“她近来怎么样?”阿曼德急切地问,所有的掩饰都被抛到了脑后。虽然他心底也知道大概回答:无非就是她在萨尔玛堡垒过的不错,身为一个年轻的炽天使长官前途光明,工作很忙,幸运的话偶尔会想起已经“牺牲”在利爪岛的自己……
可即便是千篇一律的答案,他依然急切地想听到。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面前的两位英雄沉默下来。
“怎么了?”他自语般轻声问,试图无视心中升起的不祥之感。
“她最近……不太好……”伯拉罕似乎找不到词,憋了半天后泄气般如此说道。
“怎么的呢?”阿曼德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索性停下脚步,转身目不转睛地等待两人的回答。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晚会的中心,十几对年轻的贵族男女在舞池中随着乐队的演奏翩翩起舞,四周三五成群的宾客端着酒杯举杯谈笑。
“她……”罗克丝不安地犹豫着,阿曼德紧盯住她长满利齿的大口,摒息等待不好的消息从里面吐露……
她生病了?还是被撤职了?亦或是在某次战斗中受了伤?或者……她结婚了?不,那应该算好消息才对……
身后传来阵阵欢呼与掌声,顷刻间盖过了婉转的乐曲,这声音如此欢乐而兴奋,即使是阿曼德也无法忽视。他在心里暗骂两句后转过身,看见会场尽头塔楼的大门缓缓打开,俊美年轻的银发青年从塔楼内走出,旁边身着暗蓝色礼服红发的美丽女公爵轻挽他的手臂。
虽然许久不见,但阿曼德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
“Alex.Carmen……”他低语道。
“老大!”伯拉罕和罗克丝听上去似乎松了口气,就好像是有人刚帮他们解了围。
时隔三年,他变得更俊美也更成熟了,但脸上超乎他年纪的沉着与冷静却一如从前。即使面对众多贵族官僚,他仍然保持着优雅自如的微笑,让人难以想象他会是战场上那个以一敌百的战神。
“你的确很准时,伙计,”走下塔楼前的石阶,手举酒杯的费伦出现在那里,“只不过出场方式比我想象的华丽多了……”你扫视一圈舞池周围为你鼓掌欢呼的人群,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错的宴会,费伦,”阿妮丝女公爵说,向周围的贵族们一一挥手,“看得出花了你不少时间和金币。”
“哦,我美丽的女公爵,”费伦帅气地行出一礼,洁白的牙齿随着笑容闪亮,“您能亲自驾临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作为神佑之城里最喜欢晚宴的人我怎么会错过?”阿妮丝眨眨眼,“况且有契约团指挥官作陪,我定能叫人羡艳不已。”
“贵族小姐们不会喜欢这个消息的,”费伦不无惋惜地道,“尤其是尤兰达男爵夫人,自从我这位朋友的英勇事迹传开后,神佑之城里的漂亮姑娘满脑子都是我们的指挥官……”
“行了,费伦,”你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可以带女公爵四处走走。”
“我?那你呢?”
“我与几个朋友还有事情要商量……你瞧,正说着就来了。”
“卡门指挥官。”喷泉旁边,身着碧绿色长袍的拉兰瑟走到你们三人跟前,右拳紧贴左胸向你致意。
“啊,原来是拉兰瑟战斗大师,”阿妮丝也立刻认出了这位著名的希尔瓦里游侠,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与对方相握,“自从上次在黑檀鹰堡分别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我很抱歉,阿妮丝女士,守夜人近来的工作都比较忙,”拉兰瑟彬彬有礼地说,虽然他身为守夜人的二把手,但与阿妮丝交谈时仍然低垂头颅表示谦逊,“不知我能否冒昧地借用一下您的男伴?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交流。”
“当然,我也恰好想跳舞了。”阿妮丝美目略带不满地斜了你一眼。
“对此我愿意效劳,女公爵。”费伦优雅地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第十三章 竞技场
七年前,狮子拱门,竞技场。
身着暗金色甲胄,背负剑盾的雄狮守卫陪同在两侧。阿曼德穿戴着银灰色铠甲,腰挎精铁打造的六角钉锤与同伴一起走在昏暗的地道里。观众的欢呼声隐隐从外面传来,那是他们在为了场上的战斗喝彩。
竞技场位于狮子拱门南部,它是一座隐秘的娱乐场所,属于雄狮守卫首领——海盗船长血手。马格努斯。凡在城市里作出严重危害举动而被关进监狱的囚犯,都可以选择通过在竞技场内赢得规定场数的决斗来换取自由,并由此让城主赚取不菲的金币。同时,狮子拱门竞技场也以其决斗圣地的名号,吸引了许多优秀的斗士。
今天,又是一个黄金般的周末,可容纳三千人的椭圆形竞技场内早已是座无虚席:商人,裁缝,农夫,铁匠……他们的衣服在观众席上交织成瑰丽灿烂的一片。四周充满了含糊而纷乱的轰响,如同火山在地下发出吼叫,涌动的人群又广阔河面上的波浪。这些都是来自各行各业,拥有不同背景与不同出身的平民。而前来观赏的富豪与财团执事们则都坐在斗技场四周的卷拱高台上,观看决斗的同时享受精美的食物与佳酿。平民们就只能自行向在观众席里来往穿梭的小贩购买食品饮料。
竞技场中间,有一块半公顷大小的场地,多年来它已见证了太多的鲜血和杀戮。决斗场四周耸立着几丈高的厚实“岭墙”以及无形的魔法护罩,防止观众被场内的激战误伤。
“噗!”重物打击在皮肉上的声音低沉而令人心悸,场内一只夏尔挥动巨锤将两只矮小的斯克鼠击飞了出去,那些鼠人发出短促的尖叫,直接飞到了场地边缘,武器也掉落到场外。右手边,一个阿苏拉潜行者手持双枪在和一只哈克蛙术士战斗。左手边,高大威猛的诺恩人斧头频频斩下,逼退面前的半人马。
解决了斯克鼠,夏尔低吼一声手持巨锤奔向哈克蛙术士,顿时让原本势均力敌的哈克蛙压力大增,开始手忙脚乱地喷吐着毒雾后退,但没过多久就被阿苏拉趁机打中了双膝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遍体鳞伤的半人马也沉重地倒在了化身巨熊的诺恩面前。
“胜利的队伍是——屠戮之爪!”礼台上的主持人高声宣布,雄浑的声音传遍整个竞技场。欢呼夹杂着失望的呐喊在观众席扩散开——那是在赌注中输掉的人在抱怨。三位战士高举手中的武器(与熊爪),自豪地接受观众们的欢呼,雄狮守卫们走进竞技场,开始清扫地面并把伤者放在大小不一的担架上抬下去治疗。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观众席正中央的高台上,拉兰瑟端坐在软椅中轻轻鼓掌,碧金相间的薄甲衬托着他修长的身躯,旁边倚放着他钟爱的长弓“牧者”,他战靴的脚踝处镶嵌了翡翠,脚边还趴着一只漂亮林地猎犬,它身上的毛发就像金黄的落叶和碧绿的草地。
“‘屠戮之爪’成绩一直很不错。”拉兰瑟身旁,狮门首领马格努斯也舒适地坐在椅子上。他头戴插着海鹰羽毛的大檐风帽,颈间挂着海象象牙制成的项圈,过长的棕色头发以及过长的胡子也在颈子上晃荡着。两条皮制的弹药带交叉缠绕过他皮衣下赤裸的胸膛,固定住一柄宽膛手枪。弹药带延伸到腰部,演变成了一条皮带,用来绑紧他的黑色长裤。
“他们已经踏上竞技场两年,共取得了六十七次胜利。”
“可以想见你通过他们赚了多少。”拉兰瑟淡淡地说。
“这个嘛……”马格努斯挠挠后脑勺咧嘴一笑,“的确还算可观,不过我看得出他们没能让你满意。”
“屠戮之爪”队伍下场了,观众们的欢呼开始逐渐转变为纷乱的议论,战败的一方也被抬到了医师那儿,只剩几个雄狮守卫在打扫场地。人们纷纷开始为下一轮竞技在赌局里加注,或者彼此间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决斗。
“所以说……奥摩拉将军怎么没有来?”马格努斯开始用他那双大皮靴轻轻叩击着地面,下一局的战斗还有几分钟才会开始。
“将军最近脱不开身,”拉兰瑟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她的儿子阿杰。燃砧投靠了独立份子……将军虽然从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她肯定为此感到难过。”
“欠教育的小鬼……”马格努斯骂骂咧咧地拿起啤酒杯,“如果是我儿子我就把他送去服劳役!”
“幸好你没有娶妻,不然你家肯定早就闹得鸡犬不宁了,马格努斯,”拉兰瑟无语地说,“不过据我所知你有个弟弟对吧?”
船长举到嘴边的酒杯停住了。
“速刃那小子,整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劝了他好多次都没用。”他重重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啤酒都洒了出来。
“从海盗船长口中说出‘不三不四’还真是奇怪。”拉兰瑟笑道,可他心里清楚马格奴斯战斗的对象都是那些与狮子拱门为敌的人。他残忍无情,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座城市。他口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肯定就是时常试图扰乱这座城市秩序的麻烦制造者。
“算了,现在不谈这些烦心事,”马格努斯用力甩甩脑袋,像是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下一轮出场的队伍我想应该会让你满意。”在他脚边,林地猎犬好奇地嗅着洒落在地上的酒液。
“我很高兴你能主动转移话题,”拉兰瑟在软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大伙准备好迎接又一轮胜利了吗?”流水般涌动的魔法帷幕后面,拉兹罗旋转抛接着一对雕文匕首。他说话时脑袋朝两边轻轻晃荡着,向后直指的头角摩擦着颈毛,从阿曼德刚认识他起他就染上了这古怪的习惯。
“啊哈,长满毛发的大家伙开始兴奋了吗?”身高只及夏尔大腿的杰奇用尖细的声音说道。这个矮人似的阿苏拉手里还煞有其事地拿着柄黑漆漆的喷火器,几乎和他自己一样高,使他行动很不方便。
“咦?刚才有人说话吗?”拉兹罗装模作样地环视四周,“我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
“你们两别闹了,”法蕾妲严肃地说,平时散开的长发此时挽在脑后,闪电亮白的长袍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段,手中火焰般的余烬螺旋法杖微光流转。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简单,必须保持警惕。”
“得了法蕾妲,何必那么一本正经?”拉兹罗把匕首在爪间旋转几圈后猛地插回鞘中,“我们是在释放自身压力,再说了,有老大在我怎么可能受伤?”
“哦,我可不敢保证,”阿曼德凝视着魔法帷幕外模糊的画面,“如果你持续作死的话……”
“Come on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你可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守护者!”
“在这点上我不得不赞同拉兹罗,”杰奇拉拉背包的肩带,一对小扇子似的耳朵微微颤动,“你在整个团队里的重要性高达百分之四十二点五。”
“什么?”拉兹罗被惊到了,“我们三个要平分那剩下的近百分之六十?”
“可以这么说,”杰奇耸耸肩,原地坐了下来,小小的背包触到地面发出与它体形很不相称“咚”地一声巨响,“看来你还没笨到需要扳手指的地步。”
阿曼德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别叫我‘老大’(Boss),听起来就像我真的比你们都老。”实际上,在这个四人团体里面,他才是年龄最小的,拉兹罗甚至要比自己大上十岁。但自从他们在竞技场的沙地上第一次并肩作战后,其余三人便开始以他为首。
“我觉得挺好的,简单又明了,”拉兹罗说,“让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我们的领袖……”作为一个失去了战队的孤斗士,他似乎从不担心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相反的,他甚至更喜欢与现在的队友们呆在一起。
对于夏尔这个注重力量和胜利荣耀的民族来说,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个异类。
“接下来即将出场的队伍是——鲜血十字。”帷幕外传来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观众们热切的欢呼。
“该我们上场了。”阿曼德说,戴上笼罩整个头部的头盔。鲜血十字的四位成员站成一排,任魔法帷幕在自己面前缓缓消退。
浩大轰乱的声音如洪流般席卷向他们,把四人淹没在其中。阿曼德抬起头,仰望看台上涌动的人群,他们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名字——鲜血十字。四人胸口上,血红色的十字架纹饰伴随着他们的呼喊反射出微弱的光线,十字架的四面分别代表这支队伍的四名成员。
“这就是你引以自豪的队伍?”高台之上,拉兰瑟饶有兴趣地一一打量着他们,“的确是有趣的组合,两个人类,一只夏尔,一名阿苏拉。”
“等你见识过他们的能力后就知道了,”马格努斯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除了曾经的钢铁之刃,我还没见过哪支队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如此受欢迎。”
“他们现在叫命运之刃了。”拉兰瑟说,“斩杀数只巨龙守卫的传奇队伍,我记得其中一次你也在场对吧?”
“事实上,就是我请他们对泽坦守卫发动进攻的,当然,那天我们大获全胜。”
“泽坦会制造出新的左臂右膀,你知道的,”拉兰瑟沉声道,“你们干掉了那个复生船长也只能暂时削弱它。”
“即使如此我也知足了,”船长挠挠自己的鹰勾鼻,“那个漂亮的女人伊尔。斯特加金老说我无所事事,起码这样一来我终于有了无所事事的资格。”
“听上去是个很好的理由。”拉兰瑟点头,“不过眼下他们要面对什么?另一支队伍么?”
船长神秘地一笑,把头上的大檐帽往下拉了拉。远处沙地上一名雄狮守卫会意,按下了固定在旁边地面上的杠杆。
铁链与机括的运转声中,竞技场一侧的隔门开始缓缓打开,门上雕刻出不知名的凶兽。
“准备战斗。”场地中央,阿曼德拔出腰间镀成银灰色的六角钉锤沉声道,同时十字盾上浮现出天蓝色圣盾图案;法蕾妲握紧法杖,左手前伸指尖流转着闪电;杰奇擎起喷火器,能量指示灯达到最大限度;拉兹罗抽出雕文匕首,身形在瞬间化为淡淡的残影。
竞技场上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古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听上去就如同什么生物喉间发出的含糊低吟,令人压抑又不安,其中隐约还夹杂着利刃在地上拖行摩擦的尖锐声响。
“什么东西这么臭?”法蕾妲忽然皱起眉头。同时阿曼德也嗅到了那股让人恶心的气味,闻上去就像肉正在腐烂。
“沉住气!”他强忍厌恶下令道,下一秒,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逐渐显现在门后……
“复生怪?”拉兰瑟挺直了上身,惊讶地注视着一个个晃荡的身躯走出隔门,它们还穿着生前的残破衣服,腐烂扭曲的脸看上去十分可怕, “没想到你还保存着这种恶心的东西。”
“前天刚从尸田泥潭运过来,”马格努斯冷酷地笑笑,“很难杀死的小东西,就算把四肢都砍掉它们还是会全力攻击,更别提身上还携带着亡灵毒素……没有比它们更适合延长战斗时间的物种了。”
“我很惊讶你会现在就把它们献出来取悦观众。”
“呃,事实上它们在这儿也是个麻烦,”马格努斯脸上的表情一僵,“因为它们把牢房弄得很臭……”
大概数了数对面敌人的数量——足足三十来只。阿曼德举起钉锤发出一声充满魔力的呐喊,顿时其余三人全身一震,感觉似乎有无尽的力量涌入体内。
“杰奇,保护法蕾妲!”钉锤在空气中旋转出无形的弧线,阿曼德如矫健的猎豹般冲出,化身为淡淡残影的拉兹罗也跟在后面,奔向人数是他们俩十几倍的敌群。
复生怪们低吼着扑来,手上淬毒的弯刀高举。阿曼德挺起十字盾格挡下一柄毒刃,盾牌上的魔法闪耀着隔绝了伤害。
“瞄准他们的头部!”他高喊道,钉锤带着破风声砸在复生怪脑门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钉锤尖利的棱角沾满污血。阿曼德撞开对手无力软倒的身躯,又对上了四只围向他的复生怪物。
旋风般的利刃在怪物中间肆虐开来,拉兹罗模糊的身躯疾速旋转着,两柄匕首在周围几只复生怪身上留下千疮百孔的大小伤痕。怪物们低吼着乱挥乱砍,甚至误伤了自己的同伴,却都没能碰到拉兹罗。
一个翻腾跃出敌群,拉兹罗压低身体,染血的利刃交叉在胸前。那些伤痕累累的复生怪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倒下,仍然不断朝他逼近。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拉兹罗低声道。
“我说了瞄准头部!”不远处,阿曼德已经又击杀了三只复生怪,“别跟它们拖,速战速决!这些都是死人,你耗不过它们的。”
“收到。”拉兹罗身形一闪,顷刻便从一只复生怪面前绕到了它身后,泛光的匕首直插进后脑,搅动两下将脑组织破坏,复生怪顿时如一摊烂泥般软倒在地上。
密集的枪声响起,杰奇已经在周围布置了数个炮台,向靠近的两只复生怪物倾泻雨点似的子弹,但貌似对它们用处不大,只是延缓了它们的前行速度。
“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拿它们做几个实验!”杰奇启动了喷火器,喷涌而出的火柱将接近他的两只复生怪变成了移动火炬。迅猛的闪电自法蕾妲指尖飞出,瞬间穿过它们的躯体,燃烧的怪物原地颤抖着,飘来一股血肉被从里面烤熟后的焦糊味儿。
“哇哦,它们可真臭。”刀刃自那颗腐臭脑袋的太阳穴左进右出,拉兹罗用力掷出另一把匕首,旋转着插进了一个复生怪的额头,“我痛宰了四只,你呢?”
“四只?”阿曼德大喊,“ 已经有三只卡在我的脚下,另外两只在角落里躺着,然后在我锤子下面还有新的一只! ”说着他击爆另一只怪物的胸腔,它跌落在阿曼德脚下的尸体上。
一只复生诺恩冲向拉兹罗,朝他刺出它的剑。拉兹罗反手击开那把生锈的金属,然后敏捷地踢向怪物的腰部,踢碎了它的骨盆,怪物的腿瘸了,踉跄倒在地上。即便如此,它还在挥舞着剑。拉兹罗踩在它的手上,将之压裂成两块。
同时阿曼德蹲下来躲过另一只怪物的弯刀,然后抓住那只怪物腐烂的手臂,从破烂的指骨上把刀子扭下来并用其刺入它腐烂的眼窝。当阿曼德举放手时,怪物头上插着它的刀子一起倒下。
幽绿色雾气从地面上升起来,阿曼德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抬头看向前方,一只已经被完全腐化的哈克蛙躲在同伴背后,张开大口不断喷吐出带有亡灵毒素与蛙毒的雾气。
“杰奇!”他高呼道,几十英尺外的阿苏拉停止了喷射火焰,看了看那只复生哈克蛙后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瓶蓝色药剂远远扔出,它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啪”地摔碎在阿曼德与拉兹罗身后。纯净的治疗水雾升腾,两人身边的毒雾立刻如冰雪般消融了。
天蓝色的魔力护罩升起,将两人笼罩其中。阿曼德与拉兹罗背靠背站立,警惕着那些不断拍打着护罩试图进来的复生怪物。法蕾妲举起法杖轻轻吟诵,治疗的冰雨从半空中降临,对象并不是护罩内的两人,而是他们周围所有的复生怪物。
“他们在干嘛?”拉兰瑟疑惑地磨砂着下巴。
“我也不知道,”马格努斯胸有成竹地说,“但无论怎样,他们总是有自己的计划,我们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治疗之雨对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亡者的复生怪并没有作用。很快,地面与复生怪们身上就都湿透了。法蕾妲停止了施法,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回归古兰斯的怀抱吧。”
闪电从指尖间掠出,没入了不断攻击护罩的复生怪群中,刹那间所有复生怪都停止了攻击开始原地剧烈抖动起来,它们湿漉漉的身躯成了电流最好的导体。法蕾妲并没有就此罢手,一束又一束闪电接连打入敌群,很快一股焦味就在场地上弥漫开来,然而身在护罩内的两人却毫发无伤。
被电流烤熟的怪物接二连三倒在场地上,阿曼德撤回护罩,竞技场再次陷入了寂静,四周横七竖八布满还在微微抖动的血肉。然而看台却爆炸了,人们纷纷为这场精彩的战斗喝彩,许多粉丝甚至站起来高呼“鲜血十字”的称号。
“下次其实可以早点用这招的,”拉兹罗说,他开始把四周的怪物残躯捣碎,在地板上剩下成堆破碎的形体。每当有任何血肉还在抖动时,他就使劲地猛踩,“这样大概有二十只吧。”
“你不能把那些碎片也算进去。”阿曼德说道。
回廊的黑暗远端,两道巨大的砰砰声交互响起,伴随着金属刮擦石头的噪音。观众们的欢呼顷刻变成了惊叫,就连高台上的拉兰瑟也猛地紧抓住软椅扶手:只见一只身材庞大的复生憎恶横冲直撞地冲出了隔门。
“当心!”一个翻滚从憎恶的路径上闪开,阿曼德站起身高举钉锤,顿时四人身前同时浮现出蓝色圣盾图案。拉兹罗则直接进入了潜行状态。
“该死,居然还没完,”看着直冲向杰奇与法蕾妲的复生憎恶,阿曼德起身追去,“法蕾妲,杰奇,捆住它!”
“已经准备好了。”法蕾妲一笑,举起法杖叩击地面,涌动的石块出现在憎恶脚下,顿时让它一瘸一拐地慢了下来。杰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东西远远扔出,它触到地面就自行组合变形成了半人高的炮台,“锵”地喷吐出一张巨大的电网将憎恶笼罩在里面动弹不得。与此同时,阿曼德追击到了不断挣扎的憎恶身后,魔力环绕的钉锤重击在它膝盖骨上使其碎裂。憎恶痛苦地咆哮着,因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躯体四肢着地跪倒下来。
“该我表演了。”拉兹罗的身形闪现而出,踩着憎恶的屁股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匕首在半空中高举过头……
观众们发出阵阵惊呼,拉兰瑟从软椅中站了起来。
“嚓!”匕首从憎恶头顶中心猛然插入,只留下半尺手柄留在外面。怪物发出垂死的低吟,缓缓地僵卧在了地上。
看台爆炸了,欢呼夹杂着呐响彻整个竞技场!无数只双臂直伸向前,朝着场上的四位斗士竖起大拇指——在竞技场上,那是只给予敬佩和认可的人的手势。
鲜血十字,又一次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铸就了属于他们的荣耀。
潮水般的掌声中,拉兰瑟闭上眼深吸口气,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马格努斯船长,”他转过身,直视满脸笑意的海盗船长,“我想,我们可以谈谈‘鲜血十字’赎身券的价格。”
“乐意效劳,战斗大师,”马格努斯也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祝贺守夜人从此又多了四位勇猛顽强的战士。”
阿曼德七年前的样子
第十四章 守夜人誓言
夜凉如水,光滑似缎,天空中闪烁的群星是黑夜女神的项链。在这坠着繁星的漆黑天幕下,萨尔玛区在夜莺的摇篮曲中安静地沉睡着,只有费伦勋爵的庄园上空萦绕着轻缓的咏叹调。
舞池那边的塔楼前,泰瑞亚六真神的雕像沉默伫立,对于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一整支乐队在旁边专注地演奏着,为夜献上一曲盛宴。
美丽高挑的身影缓缓登上雕塑前的石台,身下百褶裙散开似百合花瓣,衬托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她面戴黄金打造的面具,向人们掩饰她的脸,一头绝妙的银发披在两肩,流泻着星辰般的光辉。
宾客们纷纷停止了谈话与舞蹈,将视线集中到那个美妙的身影上,其中不乏有因凝视她而忘记了自己女伴的男性贵族。
潺潺如流水,柔和又哀伤的曲调自乐师指尖流淌,仿若跳跃的精灵在黑白的水面旋转,在所有人心里蔓延。石台上的女人开始了轻吟浅唱,歌声空灵悠扬,在晚风中轻柔地飘出很远:
“马尔科纳是人类的国王,
竖琴也为他哀伤地悼亡。
他的国度美丽自由,
从海洋延伸到翠绿的山岗。
他的王冠雪亮似峰,
他的长剑无坚不摧。
无数的群星出没苍穹,
全都映在他银盾闪亮。
许久之前他策马离去,
再无人知晓后来的境遇。
幽影潜伏的大山彼端,
将星陨入黑暗…… ”
群星仿若暗淡,月也为之羞涩,采来一片云,遮住她绯红的脸。
“她唱的什么?”艾琳双手放在膝头坐在喷泉边,她听得如此专注,以至于闭上眼睛伴随音乐慢慢摇晃着。
“这是一首用长诗编写成的歌曲。”阿曼德仰头饮下最后一口啤酒,他已经喝了不少了。契约团指挥官现身后不久,伯拉罕与罗克丝就不约而同地玩儿起了消失,而塞莉亚……依然不知所踪。
“它的名字叫《马尔科纳的陨落》,讲的是人类国王马尔科纳前往众神之城亚拉寻找六真神的故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艾琳睁开眼,要说今天他们之中真正在享受聚会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为了平息战争,”阿曼德有些不耐,“听着,如果你想多了解一点我建议你去买一本详细的大陆通史。”
艾琳眨眨眼。
“那么……结局呢?”
“他死了,”阿曼德烦躁地站起身,“死了,你明白吗,去了另一个世界……”
艾琳没有再问,一对玫瑰色眼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感谢你没再问我为什么。”阿曼德说道,从桌子上拿起不知第几杯酒。
“我原本打算问的,”艾琳说,“但我看得出你现在很烦躁,所以问出来会显得不适时。”
阿曼德呛住了:“咳咳……烦躁?我?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会……”他视线落到被自己清空的十几个酒杯上面,停下了话头。
自己烦躁吗?阿曼德不知道,但他也肯定不是平常的自己了。即使面对复生军也不曾动摇的他,此刻却不得不靠老掉牙的灌醉自己来发泄,听上去就像个糟糕又无趣的玩笑,和周围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
“呼……”一次性喝下整杯麦酒,阿曼德长舒口气。
“陈年悔恨,好酒啊……”他叹息道。
“对不起?”艾琳好奇道,“那是酒的名字吗?”
“没错,我现在还是比较愿意谈关于酒的话题,”阿曼德打了个嗝,嘴唇上粘了一圈泡泡胡。
“怎么叫那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阿曼德露齿而笑:“听酒名就知道了,小女孩。它会让你说出一些……真心话,不过当然了,你晚一点就会后悔的。”他又拿起两杯这种黑啤酒,将其中一杯递到艾琳面前。
“怪不得除了你我都没发现有别的人喝它,”艾琳接过酒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后睁大眼睛:“这是泥潭沼泽里的水?”
“不,当然不是。”阿曼德朝她举杯。
艾琳再次闻了闻酒:“它并不甜,不是吗?没有白天的棕色啤酒好喝……”
“你还不懂,”阿曼德笑笑,越过酒杯朝着凯西眨眼,“再多喝一点,你喝得越多它就会变得越好喝喔。”像是要证明他的论点,他又灌下一大口。
艾琳皱着眉然后又再尝一口,放下酒杯时嘴上也沾上了泡泡胡,“你刚才说真心话……什么样的真心话?”
“嗯……就像是……像是……”阿曼德咽下嘴里的酒,盯着艾琳看了好几秒后说,“其实跟你相处感觉还挺不错的。”
“什么?”
“一路上我们合还算愉快,而且还共同经历了不少危险……或许我应该考虑一下开始把你当成朋友……你知道,现在我还活在世界上的朋友已经不多了……”
“啊,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艾琳开心地笑起来,她脸上的泡泡胡发出微小的嘶嘶声就消散了。
音乐渐渐停息,石台上的女人唱出最后一节婉转的音符。四下开始响起热烈的掌声,女人优雅地向所有人行礼,在宾客们的赞叹中走下石台。
“她真美。”艾琳喝着酒注视那女人远去的背影。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德薇纳或丽莎的女祭司之一,”阿曼德说,“德薇纳与丽莎的祭司们都是貌美的年轻女人。”
“她身材真好……”艾琳茫然地说,“年轻,看上去很性感……”
阿曼德惊讶地睁大眼瞪着艾琳——自己从没听过她那样评价别人。他不由得瞥了一眼后者的杯子:已经空掉一半了。
原来是真心话。
“额,我也觉得,”不过在陈年悔恨的作用下,他也不假思索地点头,“她的腿很长很漂亮,是黄金比例。”
“而且皮肤很好。”艾琳补充道。
“贝琳达身材也不错……”阿曼德追忆似地说,“她们两姐妹都是,应该算家族遗传……”
“贝琳达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嗯,”阿曼德点点头,“在我加入守夜人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都是情侣,直到……”他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直到利爪岛战役之后,我退出了守夜人组织,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干嘛要退出呢?我记得你是个优秀的守护者,守夜人会很适合你的。”
“我的朋友们都死了,我们之中只有我活着走出了利爪岛。”
“……这让你感觉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守护者?”艾琳若有所思地啜饮着,“你知道吗,其实昨晚你面对那些龙蜥时我就觉得你不会是普通人,你生来就应该是个战士,你花了三年的时间在科瑞塔到处游历,只不过是为了寻找所有战士都在寻找的东西……”
“是什么?”阿曼德一时忘记了喝酒。
“荣耀,”艾琳说,身体略有些摇晃,“即使是一个充满荣誉的死亡,对你来说也要比无所事事地过下去强。你晚上睡不好,我听见你在低吼,就像在战场上杀敌……”
阿曼德无言以对。如果不是因为陈年悔恨,艾琳会说出这些话吗?这些自己在内心深处知道却不愿直面的真相。
“不要再隐藏自己了,”艾琳抬起一只手,轻轻覆上阿曼德胸口,他们贴的很近很近,阿曼德甚至能闻到她芬芳的呼吸,看清她长长的绿色睫毛……
“我告诉过你,试着用这里来思考……”
说完,空杯从艾琳指尖滑落,她轻轻靠在阿曼德胸前醉倒了。
“艾琳?”双手温柔地接住艾琳纤细苗条的身躯,阿曼德轻声呼唤道,艾琳没有回答,呼吸平稳地睡着了。因为酒精的原因,她绿色的皮肤隐隐泛起一抹橙黄。
“唉,结果想喝醉的却没醉……”阿曼德叹息道,小心翼翼地把艾琳放到酒桌前的软椅上,把她的双手放在桌上枕住额头。
“阿曼德统领?”身后有在叫自己。阿曼德扭过头,看见了满脸笑意手持一杯香槟的拉兰瑟。
“战斗大师。”阿曼德急忙放下酒杯肃然起敬。
“放松,朋友,叫我拉兰瑟就行了,毕竟你现在不是守夜人的一员,”拉兰瑟走上前,“在宴会上玩得开心吗?”
“额……还不错……”阿曼德勉强回答,瞥瞥熟睡中的艾琳。
“啊,我也看得出来,”拉兰瑟也发现了艾琳,“看来小树苗的酒量还有待提高啊。”
“其实……我也喝了不少。”
“但你至少还站的住不是吗?”拉兰瑟笑笑,“来吧,趁你还算清醒的时候,我想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你们的意思是,契约团的舰队已经出发了?”看着罗克丝与伯拉罕凝重的脸庞,你放下手中的水晶杯正色道,“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老大。”伯拉罕点头,“留守的冷霜统帅告诉我们的,舰队在我们到达的前两天就已经开往迈古玛荒野……”
“而且命运之刃也和他们一起,”罗克丝说,“特拉赫恩把决心营地的大半军队及飞艇都带走了,打算从迈古玛荒野攻进贤者瀑布。”
你凝视着不远处舞池里散落的玫瑰花瓣:一切都在按照你与特拉赫恩的计划进行,但不知为何,你心里总有种隐约的不安。
他们试图进攻的可是莫德摩斯——迄今为止出现的六条上古巨龙之一,力量甚至堪比神明的远古巨兽。
即使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你仍能清晰地回忆起与不死巨龙泽坦对峙时的感觉……就像是被死亡的泥潭吸住,毫无挣扎之力。但你最终还是挣脱了它的领域,甚至用你的攻击伤害了它。
当垂死的泽坦坠入深海中时,你能听见它朝你发出绝望可怖的尖啸,那一刻,除了胜利的狂喜,你能感觉到自己发生了某些变化……但你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陷入欧麦德的机器一般,但又不太一样……
“他们现在有消息吗?”你抬起头。
“没有,”罗克丝沮丧地摇摇头,“至今为止一点消息也没传来……”同时不漏痕迹地瞥了瞥伯拉罕。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伯拉罕出奇地平静,“她总是有办法,这次也不例外,他们都会回来的。”你知道伯拉罕口中的“她”指的是他的母亲,命运之刃成员伊尔。斯特加金。为了对抗远古巨龙,伊尔在伯拉罕小时候就离开了他们,因此伯拉罕曾对自己的母亲充满怨恨。
但在你的努力下,前不久他们终于理解了对方并达成和解,还相约等丛林巨龙倒下后就一起回席瓦雪山打猎,伯拉罕看起来对此十分期待。
“伯拉罕说得没错,他们不会有事的,”你站起身来,“等这边的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叫上卡丝和乔丽,一起去迈古玛荒野找他们。”
“谢谢你,老大。”伯拉罕愣了愣露出感激的神色。
“可是老大,凯茜……还有那颗蛋……”罗克丝有些不放心。
“我们既然知道她是为了保护龙蛋,那剩下的只有找到她而已。”
“哦,我不大喜欢那个希尔瓦里,”伯拉罕摇着头,“我受够了她的秘密和古怪……但我母亲似乎很信任她。”
“恐怕我得赞同你母亲,伯拉罕,”你沉声说,“实际上命运之刃中的每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卡门指挥官。”熟悉的呼唤声传来,你抬头望去,看见拉兰瑟战斗大师在不远处向你挥手,身边还跟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青年。
“嘿,战斗大师,”你走上前,“我以为你不喜欢这儿的气氛丢下我们自己离开了。”
“哦,那样可真无礼。”拉兰瑟一笑,“不,我只是想为你引见一个人……”
看着站在伯拉罕与罗克丝中间的你,阿曼德忽然感到有些拘束。
三年不见,你似乎有了细微却又明显的变化:俊美的脸庞显得更加成熟了;琥珀金色的澄澈眼珠中多了一份以往没有的深邃;不经意的言行举止中更是带着领袖般的上位者气质。
看来这三年里,你的确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
“卡门指挥官。”阿曼德上前两步朝你欠身行礼。
“是你?”令阿曼德没想到的,你惊讶地上下打量着他,而后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真是有趣……”
“你记得我?”阿曼德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连伯拉罕与罗克丝也充满惊讶地盯着你。
“算不上吧,我倒是记得我说你很眼熟。”你笑了笑说。
阿曼德愣住了,低头沉吟几秒后猛地睁大眼睛。
“今天下午的……是你?!”
“看来的确是我没错,”你举起酒杯,“所以我说有趣……”
“对不起,我错过了什么吗?”拉兰瑟眯起眼。
“今天下午我偶遇过这位朋友,拉兰瑟大师,”你摇晃着酒杯,任妖艳如血的酒液折射出宝石色的灯光,“在我去觐见陛下的途中。”
“真的?”拉兰瑟一挑眉,“如果我还在梦境当中,我会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哦?怎么说?”
“这位年轻的朋友叫阿曼德,阿曼德。瑞斯特尔,”拉兰瑟右手搭上阿曼德肩膀,“他曾经是守夜人的统领之一,三年前和你一起参加过利爪岛战役。”
“噗!!!”伯拉罕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换来罗克丝阵阵鄙视的目光,你的眼神却是瞬间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重新看向阿曼德,“你就是当时和我们一同撤出利爪岛的那位统领!”
“Bingo!”拉兰瑟手伸进袍子,拿出那枚剑盾徽章。
“嘿,我知道这玩意儿。”你惊讶地接过那暗金色的金属徽章,它摸上去光滑而冰凉,用合成的赤金打造而成。
“阿曼德。瑞斯特尔,守夜人统领,”你将徽章对准灯光观察着,手指抚过上面的火焰纹饰并把它翻过来,轻轻念诵出反面的铭文: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阿曼德心神一动,遥远的有力誓词隔着七年时光在耳边回响起来,朋友们挺立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曾几何时,他们共同屹立于雄伟的要塞前,朝大厅中那些代表着传奇的画像许下誓言:用生命捍卫他们所珍视的一切。
如今,一切都已回不到从前。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泰瑞亚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第十五章 星门
“哈罗?哈罗?哈~罗~”
阿曼德被有节奏的叩击房门声唤醒了,他拉开盖在身上的羽毛软被坐起来,意识到有人正在敲门——长期的游历生活让他养成了总是浅睡的习惯。
抬眼茫然地打量四周:地上铺着金红色地毯,一抹阳光从半掩的百页窗射进来,照亮了房间内洛可可式的精美家具与墙壁上的浮世
绘,而自己正坐在一张舒适宽敞的四柱大床上。他疑惑地环顾四周,有些弄不清自己在哪里……
房门一声轻响打开了,身穿灰色长袍的仆人手端银亮的托盘走进来,上面摆放着诱人的早餐。
“您醒了?”仆人恭敬地将托盘放在床头,退后两步欠身道,“希望您昨晚休息得好。”
“很好,谢谢。”阿曼德点点头。
“您的朋友们都已经换好衣服了,主人说等大家都用完早餐再一起出去。”
“好的,”阿曼德回想起了昨晚的种种,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谢谢你的早餐。”仆人双手放在身前鞠了一躬,转身退了出去。
比起作为艾琳的护卫环游神佑之城,在贵族晚会上重新结识泽坦毁灭者似乎要激动人心得多。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阿曼德从未想过这些转变会在短短一天内接二连三地发生。要知道昨天他还只是农庄里一个普通的雇工,日复一日拿着木棍在苹果园里采摘,似乎外界如何变化都同自己无关。二十四小时后,自己端着酒杯游走在萨尔玛区的晚宴上,与神佑之城的贵族们谈笑风生,并且受邀在契约团指挥官家中过夜。
怎么看都是两种天差地别的人生,如同两条平行线一样不可能交集。
揉着略显纷乱的头发,阿曼德至今都对昨晚与你的谈话感到不可思议。事实上,你并没有阿曼德想象中老成的威严仪态,有的反而是高贵文雅的贵族气度。在得知自己曾任守夜人统领后,你同他谈起了在守夜人要塞度过的日子,以及与战斗大师弗加尔。克恩森共同完成的那些任务……当然,还有两人都一直不愿多提的利爪岛战役,阿曼德和你都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自己曾经看重的人。
在陈年悔恨的后劲下,阿曼德对于宴会的记忆并不是非常清晰,但他敢肯定昨晚自己问你最多的问题就是:“你真的还不到二十四岁?”
而你的回答似乎是:“年龄只是个数字,我的朋友。就像上古巨龙也只是个名称,并不代表无法战胜的末日。”
最后,凌晨一点左右,那个叫费伦的年轻贵族和阿妮丝女公爵出现在他们身边,还带来了先前那位德薇纳女祭司。她来时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她那让阿曼德都看得有些痴迷的绝美容貌。罗克丝和伯拉罕忽然不约而同地表示想睡觉,阿曼德也识趣地说自己要送艾琳去休息,但你并没有让他们回旅店,而是叫来仆人把他们都送到了自己家中。
住在契约团指挥官家?听上去会被许多贵族小姐羡慕的……在背着艾琳来这里的路上阿曼德脑中迷迷糊糊地想道。
甩甩脑袋抛开那些宿醉般的记忆,阿曼德拿起托盘上的刀叉——早餐很丰盛,有柠檬汁煎鸡胸肉、烤肠、果汁与蛋奶果馅饼,都制作地十分精致,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阿曼德敢打赌这肯定是自己这几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顿早餐,大多数时候他都用吐司面包抹上炼乳对付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喝了很多酒的原因,今早似乎格外的饿。阿曼德只花十来分钟就结束了“战斗”,跳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后精神饱满地推开门……
“塞莉亚?”他惊讶地愣在原地。
昨晚失踪了整整一夜的塞莉亚正站在门口,同昨天一样穿着她几乎从不离身的炽天使护甲,利落的短发垂在脸颊两侧。阿曼德注意到了她发红的双眼,下面还有淡淡的黑色阴影,似乎一夜没睡。
塞莉亚发现了自己,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与平时的开朗直接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昨晚去哪了?我到处找你来着……”阿曼德走上前。
“我一个人呆在会场角落里,”塞莉亚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但她声音里明显的颤抖已经出卖了她,“我不喜欢舞会,你知道的……”
“我也不喜欢,”阿曼德耸耸肩,“难以相信,我们居然在契约团指挥官家里过了一夜……贝琳达肯定不会相信的。”
塞莉亚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你怎么了?你看上去休息地很不好……”阿曼德说道,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塞莉亚,“好啦,我不问,走吧,他们肯定都在大厅里了。”
两人并肩从走廊没走向楼下大厅,一路上彼此都不说话。
“你……向指挥官打听贝琳达的事了么?”他们走下螺旋楼梯时,塞莉亚忽然开口问道。
“还没有,”她的话提醒了阿曼德,后者为之一怔,“德薇纳在上,我居然把这件事忘了!昨晚我就该问问他的……”
“不用了,我已经问过了。”
“哦?他怎么说?”阿曼德停下了脚步,扭头急切地问道。
“他说……”塞莉亚顿了顿,“他也不知道,她前段时间似乎因为事务离开了康考迪亚堡垒,走之前和她妹妹玛乔丽见过一面……但总的来说……她过的比我们都好。”
“……是吗?”阿曼德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但同时长久以来躁动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至少,她现在很快乐,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至于自己能否与她再见,阿曼德眼下也不能确定,自己还处于走一步看一步的阶段,事实上,就连他们今天准备干什么他都还不知道。
踏入华贵典雅的大厅内,艾琳比他们到的都早,正哈欠连连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个阿曼德没见过的漂亮女炽天使,面容与你有些相像,正抚摸着奈姆斯的头和下巴,猎豹眯起眼发出舒服的低吟。她看上去同你年龄相仿,穿戴着雕刻有猎鹰纹饰的暗色盔甲,一头黑发在后面扎出个长长的马尾。当他们从楼上下来时,她站起来朝他们展露出充满活力的笑容。
“猎鹰连队?”塞莉亚总算流露出一丝惊讶,“你是指挥官的姐姐黛博拉。卡门?”
“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弟弟,”女炽天使说,原地立正右拳平贴左胸,“黛博拉。卡门,炽天使少校,猎鹰连队领队。”
“塞莉亚。瑞安,炽天使下士。”塞莉亚顿时肃然起敬,立刻立正回礼。
“少校?”阿曼德吃惊地看向黛博拉胸前猎鹰与长枪的胸针,在炽天使军官的行列中,共有士官、尉官、校官、指挥官四大阶级。现在科瑞塔的炽天使指挥官只有一个,那就是洛根。萨克里,所以校官可以说是处于军官的顶级阶层。而“悲啸猎鹰”这支特殊的连队更是一支传奇性队伍,代表了炽天使中最精锐的战斗力。
“谢谢你们的到访,家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客人了,”黛博拉用手势邀请他们坐下,“因为我们姐弟两近来都很忙。”
“就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吗?”阿曼德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还有仆人、侍女以及管家,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打理着这个庄园。”黛博拉俏皮地摇摇头,“我们两都是在家呆不住的人,以前爸爸妈妈总说我们以后肯定连结婚生子都顾不上。”
“嘿,我可听着呢。”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传来,阿曼德转过头,只见你与伯拉罕,罗克丝刚从楼梯上下来。你已经换上了昨天下午那身华美精致的铠甲,背上还被着一柄五尺长的白金大剑,剑身上流转着金色的精美纹路与太阳十字标饰。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黛博拉,”你走上前,“怎么?连队集体休假么?”
“事实上,这是女王陛下的意思,让我回来看看你,”黛博拉耸耸肩,看上去和你有几分神似,“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
“的确,我不能多呆,”你点点头,“我待会儿还要去一趟狮子拱门,带这位朋友,”你指指一边的阿曼德,“去见见奥摩拉将军。”
“什么?”阿曼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带我?去见奥摩拉将军?”
“是守夜人将军奥摩拉。守魂者吗?”一直没说话的艾琳双眼一亮,“我知道她,她是个夏尔,也是守夜人组织的创立者!我们要去找她吗?”
“等等,”阿曼德急忙打断艾琳,“我似乎不知道有这项安排……”
“哦,你的确不知道,”你向后倚靠在墙上,“因为你答应时已经有点……半醉了。”
“我……答应了?”阿曼德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晚,在德薇纳祭司伊莎小姐来了以后,”伯拉罕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我还想催你快走来着,然后拉兰瑟大师把一枚徽章交给了你。”
“什么?!”阿曼德瞪大了双眼,急忙将手伸进劲装下,僵硬了一下后慢慢掏出那枚曾属于自己的徽章。
“哦,见鬼……”他低声说。
“拉兰瑟战斗大师已经先回狮子拱门了,”你随手把玩着手中铸有羽饰的头盔,“他会提前将你到访的消息告诉将军。”
“德薇纳在上……”阿曼德右手紧紧捂住额头,黛博拉在一旁笑而不语。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也行,”你戴上头盔,遮住自己俊美年轻的脸和一头银发,“你可以继续带着两位迷人的女士在神佑之城……”
“哦不,我很乐意去守夜人要塞看看,”艾琳充满喜悦地说,“毕竟守魂者将军在希尔瓦里中也是很有名的。”
阿曼德求助地看向塞莉亚,可还没等他们交换目光,塞莉亚就已经开口了:“我无所谓,去哪儿都可以,反正贝琳达也……也已经不在康考迪亚了。”
“Bravo!”你击掌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启程前往狮子拱门。”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黛博拉说,“我更愿意在家享受剩下的几天假期。”
“欢迎加入我们,阿曼德。瑞斯特尔,”罗克丝走上来,十分正式地伸出一只手……不,一只爪子来。当阿曼德握着夏尔结实强壮的爪掌时,夏尔的手掌包覆着他的手掌,隐藏着爪子的节块轻触着他的手背。
“加入?”这个词让阿曼德觉得有点怪异,就好像他刚签订了什么入伍协议。
“我只是回去看看,并不代表重新加入守夜人。”阿曼德对自己说,试图紧守最后的防线,却不曾发现那枚徽章已经被自己紧握得开始发热。
几人告别了黛博拉走出家门,离开美丽的萨尔玛区。一路上没有阿曼德幻想中欢送的人群和纷飞似雨的花瓣,平常得和一次普通人的出行没有两样,让人难以想象这支队伍的领袖会是契约团指挥官。
“你还会回来吗?”看着你走在最前面的背影,阿曼德不禁紧走几向你低声询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目不斜视摇摇头,带着一行人走出家园区大门,“等带你去了守夜人要塞后,我有可能会回来再呆一天,也有可能会直接前往白银荒地。”
阿曼德很想问问这两种可能的前提分别都是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不定自己提的问题会涉及到契约团的机密事务,那只会给双方都带来不便。
当然,如果他还是那个守夜人统领,这种问题问起来倒是无妨。
穿过已经有不少行人的街道,没走多远,一道表面覆盖着涌动魔法水幕的拱门出现在街边上城区的内城墙上。
“这是通往上城区的魔法门,”你对其他人解释道,“我们可以从上城区直接到达狮子拱门。”
“用传送点吗?”艾琳问道。
“不,这段距离太远了,传送点也到不了,”你摇头说道,率先走进魔法门,“我们需要的是阿苏拉星门。”
阿曼德也跟着穿过魔法门,水流冲在身上很是冰凉,但他的衣服却神奇地一点没湿。
“嗯……那是个有趣的魔法,”艾琳饶有兴趣地摸着自己依然干燥的衣服,“但是我感觉到身上依然有魔力的残留。”
“它能检测你身上是否有危险的魔法能量,如果有你会被禁锢在原地,”阿曼德解释道,他也曾来过上城区几次,“当它们封闭起来会比钢铁打造的门都要坚固。”
他们转过身来面向神佑之城的中心——上城区,一座宽敞、美丽的公园,绿色的草坪延伸到白色的路面上,更远处竖立着几座巨大华丽的建筑物。这些建物有着圆柱的长长回廊,上面悬挂着展示品,上方的拱墙上还有雕刻着浮世绘,展示着科瑞塔昔日的荣光,以及阿斯卡隆沦陷之前的美丽景色。
在他们头顶,圆形的透明屋顶悬挂着美丽的饰品,还有直达天际的尖塔。穹顶由铸铁的框架搭配一层玻璃而成的。石灰岩墙壁立在铁框底下围成一圈,撑起巨大的玻璃面板。阳光穿透了玻璃,照射在悬空的太阳仪以及日晷上面。成熟的橡树,榆树,还有山毛榉,耸立在蜿蜓的小路旁边,点缀着绿色的草坪。
“哇……”艾琳发出小声的赞叹。
他们在花园中绕行,一路上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贵族与光刃护卫。他们是忠于王室的近卫军,为保护科瑞塔王族血脉而战。
“你好,本杰明勋爵……奥拉祭司,好久不见了……达芙妮女士,那条项链很漂亮……”一路上许多贵族都热情地向你打招呼,你也一一礼貌地予以回应。虽然街道上的平民看不出你的身份,但这些官僚们可不一样。
一行人穿过花园中庭,很快,一道圆轮形状的星门出现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紫色的薄薄光幕笼罩在星门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光点在中间流泻着,发出奇异悦耳的声响。
“没想到这儿还有阿苏拉星门,”伯拉罕满意地说,“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热死人的地方了。”
“热?”艾琳惊讶地抬起头,罗克丝又翻了个白眼。
他们顺着平坦的石坡走上高台,几位光刃士兵守卫在四周,其中领头一人走上来,向他们立正行礼后礼貌地请求他们出示证件。
“这是我的证件。”你拿出昨天刚刚得到的代表侯爵身份的手札,光刃领队接过,看了一眼顿时肃然起敬:“很荣幸见到您,卡门指挥官。”并双手将手札递还。
“现在前往狮子拱门的路径畅通吗?”你收回手札问道。
“绝对畅通,指挥官大人,”领队点头,“这扇门与星门广场相连,我们每天都会进行检修维护。”
“好的,谢谢,”你转向身后一众伙伴,“我们走吧,奥摩拉将军肯定已经在等了。”
这其实不比通过肥皂泡泡的表面还难。前一刻阿曼德身在神佑之城的上城区,旭日才刚爬上他头上的穹顶,在地面投下水晶似的色彩。下一刻,他跟其他人身处在明亮的太阳底下,害他眨着眼然后举起手保护他的眼睛。空气本身也不一样了,从温暖新鲜突然变得冰冷潮湿,还有海的味道。清醒中城市的沉默活力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人及市民工作的喧哗声。
前一刻他在神佑之城,下一刻他在狮子拱门。阿曼德不愿意去思考,在这当中,他的人在哪里。
第十六章 狮子拱门
他们站在一个低洼的平台,俯瞰着狮子拱门的商业区。身边环绕分布着其他几扇传星门,有些拱门内是金色的能量,有些是青铜色,有些则是紫色色调。在他们旁边,有三个矮小的阿苏拉在争吵着关于操作性能的问题。你忽略他们走过伙伴们身边,跟其他旅行者一样,领着他们走下阶梯朝向狮子拱门的大市集。
以前的狮子拱门已经不复存在了,它仅存的回忆由那些从欧尔巨浪下幸存的城墙所组成。当远古不死巨龙泽坦把沉没己久的欧尔带回地面,悲伤之海周遭的全部陆地都遭到了巨浪冲刷。狮子拱门几乎彻底被毁,原址只剩下一个沼泽,充满着破损的船体,断裂的树木及死掉的生物。
过去一百年内,新的狮子拱门跨越了种种困境。新的城填由寻找安全避难所的海盗们建立起来,打捞人员把冲到岸上的货物重新回收利用。很快的,这里发展成为一个世界性贸易中心。可好景不长,四年前,绝音者绯红率领以太之刃与她的机械大军,险些再次将狮子拱门夷为平地。但最终被你与伙伴们击败并抹杀,狮子拱门遭到重创但得以保全,目前还处于维修阶段。可以说,这几年它的运气相当不好。
在这里,城市变幻的进程历历在目:一些较新的建物是石造的,但大部份城市是木造的。原本的结构物是由被冲上岸的船身残骸修建而成,所以这种建筑风格在无形中已经浸入了这座城市的骨髓,即使新的建筑物也是沿用船身及龙骨线条。这是一座从零开始的城市,应急之物造就了永恒,一个临时的基地,它的光辉还没办法胜过神佑之城,或者黑烟壁垒,甚至是阿苏拉的城市拉塔索姆。但它在整个泰瑞亚的地位却无可撼动。
正如所有城市一样,狮子拱门的居民也跟它的建筑物一样龙蛇杂混。在欧尔升起之前,它是一个 人类的城市,科瑞塔的城市。在洪水把房子连根拔起,以船身残骸取而代之后,就由海盗船上生存的船员们把持。他们殖民了这块曾是狮子拱门的废墟,而他们的船长成为最早的领导者。结果就是,狮子拱门被一个由船长们组成的议会统治着,当地的道德观及合法性,都远比其他大城市有更多弹性空间。连同种族也比在泰瑞亚大陆上任何所见之处还多样化。在这里除了人类,还有高大的诺恩人、好斗的夏尔、矮小的阿苏拉及纤细的树精灵。偶尔还能可以看见肿涨的两栖哈克娃,或是弓着身子目光熠熠生辉的斯克鼠。这座城市欢迎任何种族,任何国家的过客。
大市集座落在城市中央的一个较低的地方,周遭环绕着山丘。山丘上插着巨大的木桩,桩体之间有一系列钢丝绳索和线条,整个网状体上覆盖着很多片染成蓝色的舤布。从上面看下来,舤布的拼布像是波浪起伏的海洋,一片片市集如同被怀抱在浅蓝色的大海底下。
你带领着几人走进广场外的市集,狮子拱门的道路几乎都被这些热闹的交易场所占据,以至于人数甚至不逊于五大种族任一的主城。他们四周,狮子拱门的居民来往不息,像是城市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有从北方庄园来的农夫,也有从南方海湾及河口来的打捞回收者。阿苏拉跟树精灵在争论著闪耀的飘浮平台,还有用翡翠荆棘与彩蝶翅膀所打造的武器的价钱。诺恩在人群中移动,像是熊在涉水而过。夏尔们四处走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像其他人一样完全忽视这几个新访客。不时还有铠甲或风衣装身,携带武器的雄狮守卫在街道上三三两两地巡视。
“啊,狮子拱门……”伯拉罕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海盐味的空气,在海风的吹拂下,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保持着湿冷,对于他来说也不怎么热了,“海盗的天堂,全世界的海岸,所有种族的汇集地,泰瑞亚大陆上最自由的城市,还有……”
“还有……是我们的所在地。”罗克丝补充道。她审视着市集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科瑞塔上任何具有智力的种族,都和平地在从事他们的事务,在一座由街道组成的繁茂迷宫里穿梭着。另一边竖立着一座要塞,彷佛是艘竖立起来的船。
“处在像这样的城市里,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大幅度伸展着她的身躯。
“你确实是活的。”艾琳表示。
“那么我觉得我有了双倍的活力。”
阿曼德四下打量这已经多年不见的城市,他曾经作为竞技场的角斗士在这里生活过一年:在那一年里,他认识了后来始终伴随着自己的三个战友,直到……他们在利爪岛牺牲。
“上好的精铁武器!绝对价廉物美啦!”散落在波涛起伏的蓝色帆布下面,摊位跟帐篷交错地紧靠在一起,形成数条窄小的通道,隐隐看见里面挂满各式各样的武器,一个诺恩和一个夏尔在里面叫卖着。
“等等,我需要买一件武器。”阿曼德停下脚步说。
“什么?你不是有一把剑吗?”你扭过头。
“这是别人借给我的,”阿曼德苦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还回去。”
他们走进帆布底下的武器摊,那个诺恩迎上来,尽管被锋利的刀具围绕着,但他真的需要刮个胡子了:“这些都是最精良的种类,刚刚从锻造炉里取出来。”
“人们说在狮子拱门里,每件东西都可以贩售。”艾琳抚摸着一根狼牙棒上的尖刺
你点头一笑:“是的,每件东西甚至每个人都可以。”
“哦,那我希望会多售卖一些窖藏酒。”伯拉罕咂咂嘴。
阿曼德略略扫了扫琳琅满目的武器,拿起架子上一柄黑色长剑:“我想我就要这一柄了。”
“不挑选一下吗?”塞莉亚一挑眉。
“不必了。”阿曼德摇头,将长剑连同剑鞘一起挂在腰间后掏出几枚银币。在没有穿戴护甲且仅限于防身的情况下,一把长剑就能够满足所有的需求。然而阿曼德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你对于他的选择露出一丝赞许。
从武器铺子出来,几人走到浅岸边上,左手边出现一个宽敞的海湾,停泊着许多的大帆船。其上的船桅及绳索把天空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拼图。在这座避风港的入口处有一道水门守护着,所有锦旗都背对着码头随风飘扬着。码头上到处都是码头工人,把上面放满货物的栈板,从船上拖往岸上的仓库里。这些仓库的前身也是大帆船,后来被冲翻到陆地上。城市里许多其他的建物,也是使用那些被大洪水冲上岸的船身所制成的。有不少只轮船还被竖立起来,变成突出天际的奇特高塔。
“我们不用传送点吗?”一如既往,发问的总是艾琳。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你头也不回地道,“从这里到守夜人要塞只有两英里路程,在狮子拱门,你在一个传送点排队的时间都足够你走那么远了。”(注:1英里≈1.6公里)
“啊哈,这就是世界海岸的坏处,”伯拉罕不屑地哼了哼,“交通总是不方便。”
他们在肩上扛着货物高唱船歌的水手与脚踏大步子的海盗间穿行,很快就绕过了港口,来到一片充满奇特商品的乐园。丝绸围巾、锡杯、发条玩具、小桶及大桶的酒、成捆的香料堆在渔网盖着的货车上。羊皮纸、亚麻布、鱼肉、铁钉等必需品,在迎着风的帆布底下,成整堆的摆放在桌子上。这儿有一个卖着香肠的推车,那儿有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摊位。卖冰淇淋的甜品铺就摆在贩卖刑具的铺子旁边。一群各式各样的商人们在叫卖着这些货品,阿曼德甚至看见有两个食人魔在购买生肝。
“就快到了,穿过这一片集市……”你张望着走在前方,很快,你一直搜寻的东西出现在了远方的水面上——一座罕见完好的木桥,它在大多数建筑都破破烂烂的狮子拱门显得独一无二。与一路上四处巡逻的雄狮守卫不同,守护着它两端的是一些身穿黑色镀银铠甲的战士,他们看上去比粗野强壮的雄狮守卫多了一分严整和威武,挺立在飘扬的火焰图案旗帜下坚守岗位。
“守夜人……”阿曼德也眺望着远处通往守夜人要塞的大桥,眼里闪过一抹怀念。
“他们都是‘新兵’阶层的守夜人,”你向前指着,“岗哨与巡逻的任务大多都是交给新兵,而守夜人真正的主力‘远征军’们则都有各自的任务。”
“最近守夜人情况怎么样?”阿曼德不无担忧地问。
“不容乐观,”你表情严肃地说,“打败泽坦后契约团兵力损失六成有余,而契约团的军队正是由泰瑞亚三大组织构成的,其中之一就是守夜人。”
“因此守夜人也损失不小。”阿曼德凝重地接下了后一句。
“正是这样,”你无奈地点头,“奥摩拉将军正在加紧扩充训练新兵,我不知道这次契约团攻打莫德摩斯的计划如何,但我能肯定,光靠契约团孤军奋战绝对无法消灭所有上古巨龙。”
“这个奥摩拉将军……她为什么会创建守夜人呢?”艾琳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奈姆斯。
“因为她曾差点被一只远古巨龙杀死,”这次开口的是罗克丝,她说起这位守夜人将军时,眼中浮现出谈及里特洛克。硫磺石一般的崇敬神色。夏尔是崇尚力量的种族,即使是罗克丝也不例外。
“你们应该都知道,1320AE,水晶巨龙克拉卡托在查尔家园苏醒,它向南飞向水晶沙漠,腐化了沿途阿斯卡隆夏尔领地中的一切生物,并且留下来长达上百英里的腐化地带,切断了通往伊洛纳的道路。”
“龙之烙印。”阿曼德说。
“没错,”罗克丝点头,“就在克拉卡托飞过阿斯卡隆领地时,奥摩拉。守魂者与她的战队正在那一带巡逻,因此巨龙刚好从他们头顶的天空飞过。”
“什么?!”艾琳睁大了玫瑰色的双眼,伯拉罕尽管知道这个故事的大概但也被罗克丝的讲述吸引了。阿曼德看了你一眼,你没有回头,但他肯定你也正在听着。
“没错,就是这样,”罗克丝说,噬蝎霜咬紧跟在她脚边,“守魂者将军的战队成员全都被巨龙的力量腐化了——他们变成了烙印怪,也就是克拉卡托的仆人。只有守魂者将军一人没有受到巨龙力量的影响,她幸存下来,并且只身一人杀死了所有被腐化的战队成员。”
“后来,失去了战队的守魂者将军没有如其他夏尔所想地那样变成一个孤斗士。她在几个盟友的帮助下建立了守夜人,发誓要竭尽所能与上古巨龙战斗。没过多久,守夜人要塞就在狮子拱门建立了起来。守夜人虽然不像德曼修会与密语教团那样,拥有古老的知识与悠久的历史,可单论力量他们却比两者都要强大,因此不到一年就成为了泰瑞亚三大组织之一。”
“那克拉卡托呢?”艾琳神情充满专注,“它后来怎么样了?”
“克拉卡托的苏醒其实是个意外,”许久未开口地你忽然轻声说,却让其他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你身上,“这还与命运之刃寻找预言之龙格林特有关。”
“格林特?”塞莉亚嘴唇微张,“人类与泰瑞亚的盟友格林特?”
“没错,就是她,巨龙中的异类,也是作出‘追火者预言’的人。”
“你称格林特为‘她’,”阿曼德转过脸来,“而上古巨龙却是‘它’……”
“没错,就是‘她’,”你点点头,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木桥前,“很久很久以前,水晶沙漠的主人被遗忘者帮助她挣脱了克拉卡托的掌控,她学会了人类的思考方式,并始终守护着她所钟爱的人类。”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原本命运之刃想要斩杀格林特,因为她是克拉卡托最强大的仆人,”你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后来他们发现格林特和大多数巨龙不同,并且扮演着人类盟友的角色,于是决定和她携手除掉克拉卡托。也正是此举让水晶巨龙察觉到了仆人的背叛,于是它从沉睡中苏醒,飞往水晶沙漠的格林特圣所,想要除掉这个背叛它的威胁……最后它成功了,格林特在与克拉卡托的搏斗中战死,命运之刃中的阿苏拉大师斯奈夫也被巨龙爪牙所杀。”
“这也就是洛根与里特洛克相互厌恶的原因,”伯拉罕惋惜地叹气,“当时珍娜女王在黑檀鹰堡遇险,洛根受到女王召唤便赶回去保护女王,团队失去了守护者,斯奈夫就这么牺牲了……”
“他抛弃了他的伙伴?”艾琳惊讶地说。
“不是抛弃,他只是想要保护女王,就这么简单,”你坚定地说,“如果你认识洛根就会知道,‘抛弃’这个词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这么说你认识他?”
“我曾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不过眼下我们似乎有更重要的事。”你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众人。依山而建的雄伟要塞屹立在背后,在天空下如同巨人端坐于山岳的王座。
“朋友们,欢迎来到守夜人要塞。”
待续
作者:梦域人 来自贴吧 原地址